杜河趕到時,穀中早已圍成鐵桶。
“師兄,人都在裡麵。”
杜河點點頭,士兵們讓開道路。張寒正欲帶人跟上,被他伸手製止,敗局已定,白鬼不會做無用功了。
他單騎往前,白鬼也縱馬相迎。
“白叔。”
杜河勒馬拱手,兩人隔著七八步。
“侯爺客氣了。”
白鬼微笑答應,事情走到這步,他心情反而平靜。拋開敵對立場,眼前少年確是英豪,他輸的不冤。
“十幾年謀劃,一朝成空。”
白鬼遠眺群上,語中充滿坦然。
杜河笑道:“天下思定,西秦本就沒有機會了。你聯合五方,卻似乎忘了,五方各有心思,反而易敗。”
白鬼默默點頭,他何嘗不懂。
但這是唯一的機會。
“老夫有一個問題。”
“巧了,晚輩也有一個問題。白叔請問。”
白鬼眼中露出疑惑,道:“我始終不明白,幽州城高牆厚,十萬大軍都拿不下,你是怎麼破城的。”
“小把戲,哦,就是一個大爆竹。”
白鬼嘖嘖稱奇,讚道:“這可不是小把戲,侯爺真天縱奇才。有此物在手,無人能撼動大唐天下了。”
“過獎。”
杜河略微臉紅,忙道:“晚輩很好奇,縱然夏國不滅,你們瓜分河北,這天下也不是西秦的啊。”
西秦五百人,根本是夏王附庸。至於什麼宣驕當皇後,也是空談罷了。劉天易隻要不傻,都不會讓西秦遺孤當太子。
楊廣外孫,吳王李恪,就是現成的例子。
白鬼眼中浮出痛苦,淡淡道:“侯爺知道不共戴天嗎?我妻子兒子,都毀於李唐,白鬼苟活,隻為複仇。”
原來他隻想打爛天下,根本不在乎誰當皇帝。
真是刻骨銘心的恨意。
“公主來了嗎?”
杜河緩緩搖頭,白鬼自嘲一笑,“她和我那傻徒弟情同手足,我害死了大石,公主不會來見我了吧。”
“是。”
白鬼歎道:“其實有機會的,侯爺可記得那文牒。”
杜河心中一驚,當初他們離開長安,蓋的是萊國公府文牒。若是捅到長安,自己立刻大禍臨頭。
跟謀反牽扯的,向來難有好下場。
白鬼失笑道:“我倒是想用,可惜被公主扔掉了。雲陽侯,公主麵冷心熱,以後請多照顧一些。”
“放心。”
杜河心情複雜,他這時候說出來。是想讓自己念宣驕的好,死亡將至,他難得露出一絲溫情。
兩人各自撥馬,返回己方隊伍。
白鬼忽而勒住馬,白發在風中舞動。
“請轉告她,白叔對不起她。讓她放下金城公主的身份,為自己好好活著吧。西秦舊事,該埋在土裡了。”
“好。”
杜河回到軍中,唐軍合上包圍圈。
“攻。”
隨著他的命令,兩排盾兵向前,三排弩手押後。超過一千的精銳,緩緩逼近山穀,彌漫肅殺之氣。
杜河獨自走到高處,坐在一顆石頭上。
複仇就在眼前,但他並不覺得喜悅。無論是高陽、歸義的百姓,還是宣驕、大石,戰爭總是伴著痛苦。
身後傳來響動,他卻沒有回頭。
“你開口,我可以留他的命。”
一雙腳站在他旁邊,身邊的人沉默著,良久才道:“一個生活在仇恨裡的人,死是最後的解脫。”
山腳下,白鬼發起最後衝鋒。
他像一個無畏的勇士,拎著熟悉的錘子。戰馬如風飆過,卷起漫天飛雪,依稀可見當年的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