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激起飛雪,一行人在平原上北上。
“魏相,歇一歇吧。”
校尉快馬追上,苦苦相勸。老頭六十多了,病倒就麻煩了。
“不用。”
魏征穿著厚厚袍子,胡須被風吹歪。下麵的人不懂,他心裡門清,幽州是東北門戶,各種關係錯綜複雜。
杜河沒有內政經驗,他可不放心啊。
這時,前方探子帶來消息,有一隊唐軍在接近。領隊校尉大為緊張,安排部下警戒後,叫人前去接觸。
沒過多久,一個唐軍將領帶到。
“營州左衛第三團校尉,見過魏相。”
“幽州什麼情況。”
魏征擺擺手,急忙詢問消息,書信裡說不清楚。杜河這小子也太快了,一個月連幽州都打下了。
校尉不敢怠慢,細細把戰局解釋一遍。
“總管在永定河,大敗高句麗人。幽州全境已經收複,魏相若要北上,可在歸義固附近休息。”
魏征捋須頷首,心情一陣激動。
“大軍在北邊,爾等要去哪裡?”
“回魏相,末將送人去河間。”
校尉苦著臉解釋,他是李知部下,因為性格穩重,被安排護送趙煙兒等人。遠離戰場中心,讓他鬱悶至極。
魏征感慨不已,夏王竟被一群女人剮了。
“你去吧,張柳會妥善安排。”
“諾。”
兩邊告彆後,魏征第二日趕到固安。
固安四門大開,隻有幾百個老弱。熏黑的房屋,牆壁上暗紅血跡,仍然展示屠城之夜的慘烈。
“真禽獸。”
魏征胸口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校尉嚇一跳,生怕他出好歹,城中不能歇腳,一行人繼續出發,忽而遠處高高突起,仿佛小山一般。
眾人疑惑不已,這華北平原哪來的小山,還如此突兀。
“嘔……”
前頭開路的士兵,連連彎腰嘔吐。校尉快馬向前,暗罵部下飯桶,這給魏相看到,不是壞印象麼?
很快他返回騎隊,臉色蒼白。
“魏相,咱們繞道走吧。”
魏征皺眉道:“前麵是什麼?”
“大總管築的京……觀。”
魏征眼神一凝,催馬往前走。
隻見前方三座小山,一顆顆蠻子人頭堆積。血跡染在黃泥上,驚恐麵容還未腐爛,注視著他這個來客。
他粗略估計,足有上萬顆人頭。
一座丈高石碑佇立其中。上麵刻著一行大字:河北道大總管杜河,誅高句麗人一萬,昭示天下。犯唐境者,皆須一死。
落款貞觀十年,正月初四。
在三座京觀對麵,建有一座簡易石廟。旁邊幾座石像跪著,地上殷紅血跡尚在,同樣以石碑刻字。
固安將軍張誌,副將劉登高,引敵寇入城,屠我唐民。屍埋地下,供萬人踩踏,石像跪拜,贖千年之罪,以警示後人。
“這後麵是……?”
“固安百姓,埋屍之所。”
魏征點點頭,走進廟中,裡頭香火繚繞。他取香點燃,恭敬三拜。身後唐軍,也跟著祭拜。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魏征喃喃自語。
天子厭惡京觀,認為這很不人道。杜河這番舉動,必會引來攻擊,自己這把老骨頭,少不得豁出去了。
不為杜河,隻為河北冤魂。
……
幽州南門外,杜河和裴行方在風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