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河走出店外,外麵站了許多人。一個穿紅色官服的中年男人,他臉白瘦弱,身後上百新羅士兵。
周圍平民都離得遠遠,連頭也不敢抬。
“南陽郡守崔智德,見過大唐天使。”
“崔郡守客氣了。”
杜河淡淡回禮,保持天朝上國的風度。
崔智德笑道:“這些鄉野之物,怎能入得天使之口。下臣府上,早備好晚宴,還請天使移駕。”
“叨擾郡守了。”
杜河微微頷首,和他一起上馬。
士兵們在前方開道,就在這時,路邊衝出來一個矮小身影。士兵們頓時一驚,待看清是個小女孩才鬆口氣。
那女孩臟兮兮的,約莫七八歲,手裡抓著木馬,一臉茫然看著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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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頭士兵大聲喝罵,嗆一聲拔出刀。
路邊衝出一個女人,她把女孩護在身後,在地上嘭嘭磕頭。女人穿著破舊麻衣,手腳上長滿紅色凍瘡。
“說的什麼?”
新羅平民不得學漢語,杜河聽不懂話。
李文吉低聲道:“這婦人在求饒。”
“這有什麼。”
杜河啞然失笑,不就擋了下車隊。這種事放在大唐,誰也不會計較。這新羅百姓,也太膽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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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智德淡淡吩咐兩句,一個士兵拔刀便砍。杜河心中大怒,這一刀下去,豈不是連婦人帶女孩都得死。
“住手!”
那士兵不懂漢話,依舊持刀斬去。
杜河手中無刀,隻能眼睜睜看著。這時旁邊飛出一個刀鞘,精準打在士兵背上,那人撲倒在地,大怒回頭。
裴行儉持刀喝道:“不過衝撞一下,為何殺人!”
崔智德麵色訝異,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拱手笑道:“既然天使仁慈,下臣就不跟她計較了,趕走她們。”
那士兵喝罵兩句,婦人抱著小孩退到路邊。
杜河回頭望去,四周平民都看戲一般,似乎司空慣見。店內的花郎們,悠閒的喝著酒,看也不看這邊一眼。
“收刀。”
裴行儉收起橫刀,臉上仍有不忿。
“本官今年犯忌,不宜見血。”
為防止崔智德報複,杜河補充一句。
“原來如此,那便饒她們一回。”
崔智德嗬嗬笑著,一行人進入官道。冬天道路結冰,馬速放的很慢,大半個時辰後,才趕到南陽郡城。
城裡灰蒙蒙一片,到處是低矮的房屋。大道兩邊,赤足平民麵露敬畏,仿佛見不得光的老鼠。
另一些人穿著華麗絲綢,在主街縱馬嬉笑。
遠處金碧輝煌的佛寺,在城中格外突兀。
郡守府在中心位置,是一座高大奢華的建築。紅漆府門大開,兩個巨大石獅,一象征富貴,一象征子孫。
崔智德跳下馬,“天使請——”
“請。”
杜河客套回禮,隨著他往府裡走。剛走沒兩步,幾個婢女迎上來,在麵前跪倒,杜河有些不明。
崔智德撫須笑道:“這是下臣府中擦靴婢。”
杜河有些不適,但沒有說什麼,他輕輕看一眼裴行儉,後者沉默不語。等到婢女擦完灰塵,崔智德才繼續走。
穿過影壁石,又是幾個婢女站著。
“請天使淨手——”
杜河算是明白了,這家夥是不把人當人的官。但他是客人,也不好說什麼,任由婢女替他洗淨手。
好不容易洗完手,崔智德進入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