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完全坍塌的東牆南段，是劉家堡僅剩的完整牆段之一。這段丈餘高的土石牆曆經炮擊，牆麵布滿裂縫，磚石鬆動，卻依舊像一道頑強的脊梁，橫亙在清軍麵前。此刻，這道脊梁正承受著最狂暴的衝擊，數十架雲梯如猙獰的巨蟒，被清軍士兵奮力架在牆頭，頂端的鐵鉤死死咬住牆沿，精銳的滿洲馬甲抓著梯杆，像成群的螞蟻般瘋狂攀爬，甲片碰撞的“叮當”聲與粗重的喘息聲交織，在晨光中透著嗜血的狂熱。
“快！把雲梯推下去！”
牆頭的守軍嘶吼著，兩人一組，抱著粗壯的滾木，朝著雲梯根部狠狠砸去。滾木帶著呼嘯聲撞在梯杆上，木頭斷裂的脆響與清軍的慘叫同時響起，一架雲梯應聲斷裂，攀爬的士兵像下餃子般墜落，摔在牆下的亂石堆上，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但更多的雲梯很快補上，清軍士兵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向上攀爬，鐵盔下的眼睛裡滿是凶光。
李岩趴在牆頭的垛口後，手中的鳥銃剛射出一發鉛彈，擊穿了一名攀爬清軍的咽喉。他來不及裝填，就見一名馬甲已爬到梯頂，伸手抓住了垛口邊緣。李岩猛地起身，雙手握著鳥銃的槍托，朝著對方的腦袋狠狠砸去，“咚”的一聲悶響，那名馬甲悶哼著栽下雲梯。剛喘口氣，旁邊又有兩名清軍同時爬上牆頭，長刀劈向守軍，李岩側身躲過，順勢抽出腰間短刀，與身邊的兩名士兵並肩迎上，刀刃碰撞的火花在狹窄的牆頭四濺。
牆頭空間狹窄，容不得太多人周旋，每一寸土地都成了生死角鬥場。清軍馬甲身披重甲，長刀揮舞得虎虎生風，守軍則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輾轉騰挪，用短刀、長矛甚至拳頭反擊。一名年輕守軍被清軍長刀劈中肩膀，皮甲裂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噴湧而出，他卻死死抱住對方的腿，嘶吼著將其拽下牆頭，兩人一同墜入牆下的火海——那是守軍剛澆下的火油，被火把引燃後，火焰順著牆麵蔓延，吞噬著攀爬的清軍。
“火油！快澆火油！”
負責後勤的流民漢子扛著沉重的木桶，在牆頭艱難移動，將滾燙的火油順著牆麵澆下。火油順著磚石縫隙流淌，遇上攀爬的清軍，瞬間燃起熊熊烈火，慘叫聲此起彼伏，攀爬的士兵被火焰包裹，像一個個燃燒的火球，從雲梯上滾落。但清軍攻勢太猛，後續士兵踩著燃燒的同伴，依舊瘋狂向上爬，有的甚至用濕麻布裹住身體，抵禦火焰的灼燒。
“石灰包！撒石灰包！”
另一名守軍嘶吼著，抓起地上的麻布包，朝著雲梯上方狠狠砸去。石灰包破裂，白色的粉末彌漫開來，迷住了攀爬清軍的眼睛。那些士兵慘叫著鬆開手，從雲梯上墜落，有的摔在牆下，有的則在牆頭上亂撞，被守軍趁機斬殺。但石灰粉也隨風飄散，部分守軍也被迷住了眼睛，隻能憑著感覺揮舞武器，場麵一片混亂。
最慘烈的爭奪發生在牆中段的哨樓附近。三名清軍馬甲突破了守軍的防線，爬上牆頭後，迅速占據了一處垛口，揮舞長刀斬殺了兩名守軍。後續清軍順著這處缺口源源不斷地爬上牆頭，很快就占據了近丈長的牆頭，守軍被逼得節節後退，眼看就要失守。
“預備隊！跟我上！”
關鍵時刻，陳武帶著十名預備隊士兵從牆後衝了上來。他們手持長矛，結成小陣，朝著占據牆頭的清軍發起反衝鋒。陳武一馬當先，長矛如毒蛇般刺出，直接刺穿了一名清軍馬甲的胸膛。士兵們緊隨其後，長矛齊刺，將擠在牆頭的清軍逼得連連後退。一名清軍想跳牆逃跑，被陳武反手一刀砍中腳踝，慘叫著摔在牆頭，被後續士兵亂矛刺死。
經過一番慘烈廝殺，失守的牆頭終於被奪回。但守軍剛喘口氣，又有幾架雲梯架在了這段牆麵上，更多的清軍馬甲攀爬而上。牆頭的屍體越堆越多，鮮血順著磚石縫隙往下淌，在牆根彙成暗紅的溪流。守軍站在血泊中，腳下打滑，卻依舊死死守住垛口，有的士兵手臂被砍斷，就用另一隻手揮舞短刀；有的被石灰迷住眼睛，就憑著聽覺和觸覺戰鬥，嘴裡嘶吼著“守住牆頭”的口號。
“把火炮推下去！”
看到西側一架雲梯上爬滿了清軍，即將突破防線，孫小寶嘶吼著，和三名工匠一起，奮力推動牆頭一尊小型弗朗機炮。這尊火炮原本是用來防守缺口的，此刻被他們撬動，順著傾斜的牆麵緩緩滑動。火炮沉重的鐵身撞在雲梯上，“轟隆”一聲巨響，雲梯瞬間斷裂，攀爬的清軍連同火炮一起墜落，砸在牆下的清軍陣列中，壓死砸傷了一片，慘叫聲震天動地。
孫小寶被火炮的後坐力震得虎口發麻，嘴角溢出鮮血，卻依舊咧嘴一笑：“韃子！嘗嘗爺爺的炮！”話音未落，就見一名清軍馬甲已爬上牆頭，長刀朝著他砍來。孫小寶下意識地側身躲過，手中的鐵錘狠狠砸了過去，正中對方的頭盔，那名清軍悶哼一聲，倒在牆頭上。
牆頭的爭奪進入了最慘烈的拉鋸戰。清軍一次次爬上牆頭，占據局部陣地；守軍一次次組織反衝鋒，用鮮血和生命將其奪回。一處垛口反複易手三次，最後守軍士兵抱著清軍一同跳下牆頭，同歸於儘；一段丈長的牆頭被鮮血浸透，磚石打滑，雙方士兵隻能趴在屍堆上戰鬥，刀光劍影中，分不清誰是守軍，誰是清軍，隻有嘶吼和慘叫回蕩在城牆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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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江提著染血的長刀，在牆頭來回奔襲，哪裡戰況危急，他就衝向哪裡。他的鎧甲早已被鮮血染紅，左臂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順著手臂滴落在牆頭，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暗紅的血印。看到一名清軍馬甲即將砍倒孫小寶，他猛地擲出手中的短刀，精準地刺穿了對方的後心。孫小寶趁機補上一錘，將對方砸下牆頭。
“堡主！西側牆頭快守不住了！”一名士兵嘶吼著跑來，他的臉上滿是鮮血，一條胳膊無力地垂著，顯然已受重傷。
劉江抬頭望去，西側牆頭已有十餘名清軍站穩腳跟，正在擴大戰果，守軍被逼得步步後退，眼看就要全線失守。他咬了咬牙，朝著預備隊嘶吼：“跟我衝！把韃子趕下去！”
就在這時，牆下傳來一陣呐喊，張文弼帶著幾名傷兵和流民，扛著滾木擂石，從牆後衝了上來。“劉堡主！我們來支援了！”張文弼的長衫早已被劃破，臉上沾著塵土和鮮血，手裡握著一根粗壯的木棍，眼神堅定。
劉江心中一暖，嘶吼道：“好！並肩作戰！”
他率先衝向西側牆頭，長刀揮舞，斬殺了一名衝在最前麵的清軍。預備隊士兵和張文弼等人緊隨其後，與守軍彙合，朝著占據牆頭的清軍發起猛攻。長刀劈砍，長矛穿刺，木棍砸擊，慘叫聲、武器碰撞聲交織在一起，牆頭再次陷入慘烈的拉鋸。
太陽漸漸升高，牆頭的爭奪依舊沒有停歇。屍體越堆越高，鮮血順著牆麵流淌，將這段殘破的牆頭染成了暗紅色。清軍的攻勢一波強過一波，守軍傷亡慘重，卻依舊沒有退縮。他們憑借著頑強的意誌，在殘破的牆頭上，用血肉之軀築起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與清軍反複廝殺，每一次失守都伴隨著瘋狂的反撲，每一次奪回都浸染著忠魂的鮮血。
這場牆頭爭奪，沒有贏家，隻有不死不休的拚殺。在這段狹窄的牆頭上，漢人的骨氣與清軍的凶悍碰撞出最慘烈的火花，每一寸土地都在訴說著堅守與犧牲，每一聲嘶吼都飽含著不屈與決絕。拉鋸還在繼續，戰鬥遠未結束，這座殘破的牆頭，依舊是劉家堡最堅固的防線，依舊在等待著最終的命運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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