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加班深夜,我推開公司大門竟看見古代陰差索命。
白無常遞給我一份《地府福報工作協議》:“恭喜您,成為地府在陽間的首席執行官。”
從此我白晝管理公司,夜晚審判亡魂,陰陽兩界都要叫我一聲“老板”。
直到某天,生死簿上出現了我頂頭上司的名字,備注欄寫著——
“功德值:,建議立即處置。”
我笑了,終於等到這一天……
淩晨兩點四十三分。
城市早已沉睡,或者說,假裝沉睡。窗外的霓虹熄了大半,隻剩下幾盞路燈,在氤氳的夜霧裡暈開一團團孤寂的光斑。林立的高樓化作沉默的剪影,將天空切割成一塊塊不規則的深藍絨布,看不見星星。
隻有“創界科技”所在的這棟寫字樓,還有零星幾層亮著燈,像垂死掙紮的眼睛,固執地瞪著這片被掏空的夜色。其中一隻,就屬於李默他們項目部。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混雜的氣味——速溶咖啡過度衝泡後的焦苦,外賣餐盒裡殘留的油脂冷卻後的膩味,還有打印機辛勤工作後散發的、微帶熱意的墨粉氣息。鍵盤敲擊聲已經變得稀疏、黏連,偶爾響起一聲壓抑的哈欠,或者鼠標被狠狠拍在桌麵上的悶響。
李默坐在自己的工位隔間裡,眼皮重得像是墜了鉛塊。屏幕上,那份永遠也改不完的項目方案,字跡開始模糊、遊移。他用力眨了眨眼,試圖聚焦,視線卻不由自主地滑向屏幕右下角的時間。
又過去了一分鐘。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塊被反複榨取的海綿,擠不出任何水分,隻剩下乾癟的纖維,在名為“加班”的滾筒裡無助地翻滾。頸椎發出細微的“嘎吱”聲,提醒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太久。胃裡空蕩蕩的,卻沒有任何食欲,隻有一種被掏空的鈍痛。
“默哥,頂得住嗎?”隔壁隔間探出半個腦袋,是剛畢業沒多久的小王,眼圈黑得跟熊貓似的,聲音嘶啞。
李默扯了扯嘴角,連一個完整的笑都擠不出來:“頂不住也得頂。‘福報’嘛,享受就完了。”
“福報”兩個字,他說得輕飄飄的,落在死寂的空氣裡,卻帶著一股鐵鏽般的腥味。這是大老板張總最愛掛在嘴邊的話,用來包裝無休止的加班、苛刻的指標和畫不完的大餅。
小王縮回頭,歎了口氣,鍵盤聲又響了起來,帶著一股自暴自棄的急促。
李默端起手邊的咖啡杯,晃了晃,杯底隻剩下一點冰冷的褐色殘渣。他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混濁的空氣沉入肺腑,並沒有帶來絲毫振奮,反而讓疲憊感更清晰地凸顯出來。
不行,得去洗把臉,不然真要睡死過去。
他撐著桌子站起來,身體有些搖晃。腳下的靜電地板踩上去軟綿綿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他扶著隔間的擋板,一步步朝辦公室門口挪去。
感應燈隨著他的腳步依次亮起,又在他身後依次熄滅,像是一場無聲的、專為他舉行的葬禮。長長的走廊空無一人,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在回蕩,被無限放大,顯得格外空洞。
終於走到走廊儘頭,推開厚重的防火門,是通往衛生間的那個小轉角空間。這裡的燈光比其他地方更昏暗一些,空氣裡飄著劣質香薰試圖掩蓋卻失敗了的消毒水味道。
他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衝擊在手腕上,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他雙手接了一捧水,狠狠拍在臉上。刺骨的涼意讓他激靈了一下,混沌的大腦似乎清晰了零點幾秒。
抬起頭,鏡子裡映出一張陌生的臉。臉色蒼白,眼窩深陷,瞳孔裡布滿了血絲,頭發也因為反複抓撓而顯得亂糟糟的。胡子拉碴,嘴角向下耷拉著,寫滿了被生活反複捶打後的麻木和倦怠。
這就是我?李默有些恍惚。那個曾經意氣風發,以為能改變世界的年輕人,最終被世界改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他扯過一張擦手紙,胡亂在臉上抹了抹,紙屑沾在了濕漉漉的皮膚上,他也懶得去管。隨手將紙團扔進旁邊的垃圾桶,他轉身,準備回去繼續麵對那該死的方案。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什麼。
公司那兩扇厚重的、印著“創界科技”ogo的玻璃大門外,那片本該是空曠走廊和電梯廳的區域,此刻,卻被一種無法形容的、粘稠如墨的黑暗籠罩了。
那不是普通的缺少光線。普通的黑暗你能感覺到空間的存在,感覺到空氣的流動。而門外的黑暗,是實質性的,它在緩緩地、無聲地翻滾,像是有生命的活物,將門外的一切——燈光、聲音、甚至空間本身——都徹底吞噬了。
李默的腳步釘在了原地。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驟然停止跳動,隨即又瘋狂地擂鼓起來,撞擊著胸腔,發出沉悶的巨響,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
怎麼回事?停電了?不可能,辦公室裡的燈還亮著。幻覺?加班太多產生的錯覺?
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猛地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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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還在。不僅還在,而且似乎更濃鬱了。它緊貼著玻璃門,界限分明,仿佛門內門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然後,在那片絕對的黑暗深處,有什麼東西,動了。
先是一點模糊的輪廓,極高,極瘦,像是一根被強行拉長的人形影子。接著,是第二道輪廓,更為臃腫、矮壯。
它們從黑暗裡“浮”了出來,悄無聲息。
隨著它們的靠近,玻璃門仿佛失去了物理阻隔的能力,那兩個影子,就這麼直接地、穿透了門板,進入了門內燈光所能照耀的區域。
李默的呼吸徹底停滯了。血液似乎在刹那間凍結,四肢冰冷僵硬,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疲憊、所有的抱怨,都被眼前這超現實的景象碾得粉碎,隻剩下最原始的、麵對未知的恐懼。
現在,他能看清了。
高的那個,身量幾乎要觸到天花板。它穿著一身漿洗得雪白、卻莫名顯得陳舊的寬大長袍,像古裝戲裡的服飾,但又透著一股死氣。袍子空空蕩蕩,下麵似乎什麼都沒有。它的頭微微前傾,一頂同樣雪白的高帽子上,用濃墨寫著四個猙獰的大字——“天下太平”。而它的臉……李默不敢細看,隻瞥見一張長長的、猩紅的舌頭從口中垂落,一直拖到胸前,微微搖晃著。它手裡握著一根同樣白色的哭喪棒,上麵纏繞著破損的紙幡。
矮的那個,則是一身漆黑,袍子顏色深得像能把光線都吸進去。身材五短,肚子卻滑稽地凸起。戴著的黑色帽子上,寫著“一見生財”。它臉上似乎帶著一種詭異的、固定的笑容,手裡拖著一條黝黑的鐵鏈,鏈子的一端垂在地上,另一端沒入它袍袖的黑暗中,隨著它的移動,發出極其輕微、卻讓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一白,一黑。
一高一矮。
一慘白,一漆黑。
它們就站在那裡,離李默不到十米遠,周身散發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寒意,不是溫度上的冷,而是一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凍結生機的死寂。辦公室原本熟悉的景物——前台、綠植、牆上的宣傳畫——在它們身後,都變得扭曲而不真實,仿佛被一層無形的油汙覆蓋了。
時間似乎停止了流動。空氣凝滯得如同固體。
李默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白色的、拖著長舌的影子,緩緩抬起了它那隻藏在寬大袖袍裡的、枯瘦得如同雞爪的手。那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卷東西。
那不是現代的紙張,更像是某種古老的、淡黃色的絹帛或者獸皮,邊緣有些破損,卷成一軸。
白影向前“飄”了一小段距離,它的動作完全沒有聲音,仿佛腳不沾地。它在李默身前約三步遠的地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