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半。
創界科技項目部,燈光依舊頑強地亮著,像垂死病人最後的心電圖。空氣裡的咖啡味和疲憊感幾乎凝固成了實體,壓得人喘不過氣。
李默坐在電腦前,指尖在鍵盤上機械地敲擊。方案還差一個收尾,但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像被榨乾的海綿,再也擠不出任何水分。更深處,是使用“靈視”和“引渡”後留下的精神虧空,一種源自靈魂的疲憊,遠比肉體上的困倦更加沉重。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眉心。那點烙印依舊冰涼,像一枚嵌入血肉的微型冰塊。但此刻,這冰涼之中,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流動感”。他嘗試著集中精神去“內視”,腦海中那簡陋的“地府工作證臨時)”界麵浮現出來。
【身份認證:李默。職務:地府駐陽世事務首席執行官試用期)。】
【當前功德點數:10。】
【能量儲備:21緩慢恢複中)。】
【可用權限:靈視初級),引渡初級),初級審判,《地府功德律簡易版)》詳解。】
功德點10。這個數字孤零零地懸在那裡,沒有任何說明,也不知道能用來做什麼。難道真像提示說的,能兌換陽壽、運勢?聽起來太過虛無縹緲。
他的目光掃過“能量儲備”和“緩慢恢複中”的字樣。看來頻繁使用能力會消耗這種特殊的“能量”,而休息可以自然恢複。這倒是和他陽間打工人的狀態莫名相似——電量耗儘,需要充電。
正當他胡思亂想時,一股極其微弱的清涼感,忽然從眉心那點烙印中滲出,如同早春解凍的溪流,細弱卻持續地流淌出來,緩緩浸潤著他乾涸刺痛的精神世界。
疲憊感,竟然真的被驅散了一絲。
雖然依舊很累,但那種仿佛腦髓都被抽空的刺痛感緩和了不少,思維的滯澀感也減輕了。就像在沙漠裡跋涉已久的人,終於喝到了一小口水,雖然不足以解渴,卻足以重燃希望。
這……就是地府“福利”的冰山一角?僅僅依靠這烙印自行恢複時散逸的一點能量,就有如此效果?
李默精神微微一振,趁著這股難得的清明,手指翻飛,快速地將方案最後的部分補充完整。當他敲下最後一個句號時,窗外天際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灰蒙蒙的光線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切割在布滿煙灰和咖啡漬的桌麵上。
“搞定了?”小王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湊過來,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嗯。”李默保存文檔,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聽天由命吧。”
上午九點整。
項目部會議室。
項目經理陪著笑臉,將打印好的方案雙手呈給坐在主位上的張總。
張總,張誌強,創界科技的創始人兼ceo,一個年近五十、身材發福、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他穿著昂貴的定製襯衫,袖口挽起,露出一塊金光閃閃的手表。他沒接方案,隻是用兩根手指敲了敲光潔的會議桌麵,示意放下。
“直接說重點。”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力,瞬間充斥了整個會議室。“我不想聽過程,隻看結果。這個項目,時間節點、預算控製、預期收益,李默,你來講。”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李默身上。
李默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有力,條理清晰地闡述方案的核心內容。
然而,他剛講了不到三分鐘,張總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停!”張誌強皺著眉頭,手指指向投影上的一個數據,“這個用戶增長模型,太保守!互聯網時代,講究的是裂變,是病毒式傳播!你這個增量,是溫水煮青蛙,等死!”
李默試圖解釋:“張總,根據我們前期市場調研和競品分析,過於激進的增長策略可能會損害品牌口碑,並且……”
“我不要聽可能!”張誌強猛地一拍桌子,聲音拔高,臉上的橫肉微微抖動,“市場是打出來的,不是分析出來的!你看看人家‘閃電科技’,去年這個時候還在虧本賺吆喝,現在呢?估值翻了幾倍?就是因為敢衝敢乾!”
他唾沫橫飛,根本不給人辯解的機會,將方案從頭到尾批得一無是處。
“技術實現路徑太複雜!研發周期太長!”
“營銷預算分配不合理,重點模糊!”
“對風險預估過度,畏首畏尾!”
“完全沒有互聯網思維!傳統企業的老一套!”
李默站在前麵,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他能感覺到同事們投來的同情、慶幸幸好不是自己講)、或是事不關己的目光。項目經理在一旁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種場景,他經曆過太多次了。張總習慣於用否定和施壓來確立權威,推動項目按照他瞬息萬變的想法前進,至於邏輯和可行性,往往要讓位於他的“直覺”和“魄力”。
若是平時,李默大概會和其他人一樣,低下頭,默默承受,然後在心裡罵幾句,回去再按照老板的意思,把方案改得麵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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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有些不一樣。
或許是淩晨那場離奇的遭遇拓寬了他的心理承受閾值,或許是眉心那點持續散發的冰涼維持著他精神的穩定,又或許……是那10點不知用處的“功德”給了他一絲難以言喻的底氣。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認錯或沉默,而是在張總咆哮的間隙,平靜地抬起眼,看向了張誌強。
就在他目光聚焦的瞬間——
眉心那點烙印,毫無征兆地,輕輕一跳!
一股比之前引渡老趙時微弱得多、但性質同源的冰涼能量,自行流轉起來,彙入他的雙眼。
眼前的景象,驟然發生了變化。
張總那因激動而泛著油光的臉,他身後昂貴的紅木會議桌,牆壁上抽象的裝飾畫……所有這些實體景物依舊存在,但在它們之上,仿佛疊加了一層半透明的、隻有李默能看見的濾鏡。
他看到,在張誌強的頭頂上方,懸浮著一本極其古拙、虛幻的線裝書冊的模糊投影。書冊非紙非帛,呈現一種暗淡的土黃色,封麵上是三個扭曲卻透著無儘威嚴的古老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