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突然出現，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這充滿絕望與機油味的指揮大廳內激起了劇烈的漣漪。刺耳的警報聲並未響起，因為所有的防禦係統似乎都未能偵測到他的闖入，他就像是一個不屬於此間任何規則體係的“錯誤代碼”，直接覆蓋了現實。
大廳內忙碌穿梭的、半機械化的人員瞬間僵住，驚恐地望向這個周身散發著難以言喻冰冷氣息的不速之客。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警惕、絕望以及一絲看到未知變數時的茫然。
李默的目光卻越過他們，牢牢鎖定在維生艙內的那個男子，以及上方那巨大生物腦髓中傳來的、與之同源的強烈波動。他能感覺到，這個“他我”的意識主體，更像是那個巨大的、正被暗紅能量侵蝕的生物腦髓，而維生艙內的男子，或許是一個交互界麵，或者是一個意識錨點。
“你是誰？！”一個嘶啞、帶著電流雜音的聲音響起，並非來自維生艙，而是從四周的擴音器中傳出，源頭直指那巨大的生物腦髓。聲音中充滿了疲憊、警惕，以及一絲…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的微弱希冀。
“一個路過的旅人，或許也是能幫你們擺脫眼前困境的人。”李默平靜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外界隱約傳來的爆炸轟鳴和護盾過載的滋滋聲。“更重要的是，我與‘它’，”他指向那巨大的生物腦髓，“存在某種特殊的聯係。”
他沒有浪費時間解釋“他我”的概念，那對於即將毀滅的文明而言太過虛無縹緲。
就在這時，外界那被“守寂”力量延緩的暗紅觸須，似乎適應了這種凝滯，或者說，“清道夫”本體加大了能量輸出。觸須的尖端猛地加速，如同毒龍般再次狠狠撞擊在已經搖搖欲墜的星球護盾上！
轟——！！！
整個鋼鐵要塞劇烈震顫，指揮大廳內燈光瘋狂閃爍，無數屏幕瞬間雪花一片。維生艙內的男子身體猛地抽搐，上方的生物腦髓也發出痛苦的悲鳴，表麵的電弧變得更加狂暴。
“沒用的…‘吞噬者’…無法抵擋…它是規則的抹除者…”腦髓傳來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無力感，“我們‘共念神經網絡’…已到極限…”
共念神經網絡？李默瞬間明了，這個文明可能發展出了某種集體意識技術，將無數個體的大腦或意識連接，形成了這個巨大的生物腦髓作為核心處理器，以此在末日中苟延殘喘。而維生艙中的男子，或許是關鍵的節點，或者是最後的“自然人”象征。
“規則抹除者？”李默眼神微動，“或許它擅長抹除你們的規則，但未必能抹除我的。”
他不再多言，知道必須速戰速決。每多耽擱一瞬，這個世界的抵抗力量就削弱一分，那個“他我”的意識也可能在痛苦和侵蝕中消散。
李默並指如劍，指尖一縷凝練到極致、內蘊輪回星璿與灰寂烙印之力的光芒再次亮起。這一次，他並非大範圍乾預規則，而是將力量集中於一點，如同最精密的手術刀，隔空點向一根正試圖鑽透護盾的暗紅觸須的尖端。
神通——萬象歸墟指微縮版）！
並非之前對抗“清道夫”主力時那湮滅概念的恐怖一指，而是將那股“引動歸寂”的意蘊高度濃縮，化為一道細微幾乎不可察的灰線，瞬間跨越空間，命中目標！
那根粗大的暗紅觸須在被灰線擊中的刹那，沒有爆炸，沒有光華，而是從尖端開始，以一種違反常理的速度，迅速失去了所有顏色、所有活性、所有“存在”的痕跡，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畫，無聲無息地化為虛無，並且這種“抹除”還在沿著觸須向上蔓延！
有效！但代價也極其巨大！
李默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周身那被壓製下去的歸寂烙印驟然爆發出強烈的灰暗光芒，如同掙脫束縛的凶獸，瘋狂衝擊著他的道基。輪回寰宇內六神齊齊發出警示的嗡鳴，整個寰宇都仿佛在震蕩。強行調動與自身尚未完全兼容的歸寂之力，哪怕隻是一絲，也引來了劇烈的反噬。
他強行壓下喉頭湧上的腥甜，眼神依舊冰冷銳利。這一指，主要是為了驗證和震懾。
果然，那“清道夫iii型”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同屬性的“抹除”力量驚動了。所有正在進攻的觸須猛地一滯，然後如同受驚的毒蛇般迅速回縮，那龐大的、潰爛傷口般的本體在虛空中緩緩轉向，仿佛有無形的眼睛，穿透層層壁壘，鎖定了鋼鐵要塞，鎖定了大廳內的李默！
一種更加龐大、更加冰冷的意誌降臨，充滿了被冒犯的怒意以及…一絲貪婪？它感知到了李默身上那不同於這個垂死世界的、更加“美味”也更加危險的“存在”本質，以及那與它力量同源卻更為高階的“歸寂”道韻。
“它…注意到你了…”腦髓傳來的聲音帶著恐懼，“你會引來它全部的怒火！”
“正合我意。”李默擦去嘴角一絲冰冷的血跡，眼神中非但沒有懼色，反而燃起了更強烈的戰意。將“清道夫”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才能為接下來的行動創造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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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理會外界的威脅，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現在那巨大的生物腦髓前方，目光直視那不斷閃爍、被暗紅能量侵蝕的區域。
“我們沒有時間了。”李默的聲音直接傳入腦髓的意識核心，“我知道你們在抵抗，我知道你們的文明即將終結。但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不是拯救這個世界——它已病入膏肓，規則崩壞近乎不可逆——而是拯救‘存在’本身。”
他伸手指向自己的眉心，那裡，輪回寰宇的虛影若隱若現，一股包容萬物、運轉生死的宏大輪回意境彌漫開來，暫時驅散了周圍的絕望氣息。
“與我融合。你的意識，你的文明最後的‘痕跡’，將融入我的‘道’，成為我的一部分，以另一種形式繼續‘存在’，並見證更廣闊的星空，向帶來毀滅的敵人複仇。否則，你們將和這個世界一起，徹底歸於虛無，成為那‘清道夫’的養料。”
這是赤裸裸的告知，而非請求。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也帶著一線殘酷的希望。
維生艙內的男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充滿血絲、飽含痛苦卻依舊睿智的眼睛。他看向李默，又看向上方的腦髓，嘴唇翕動，發出微弱的聲音：“主腦…他…他說的是…唯一的…可能…”
那巨大的生物腦髓陷入了劇烈的波動中，無數神經束亮起又黯淡，顯然在進行著超越光速的複雜運算與情感掙紮。放棄掙紮，融入一個未知的存在？還是堅守到最後，與故土一同殉葬？
與此同時，外界的“清道夫”在短暫的停滯後，發動了更加瘋狂的攻擊。不再是觸須，而是其本體那流動的暗紅物質中，開始凝聚出一個個扭曲的、不斷嚎叫的怨念集合體，它們如同炮彈般轟擊著護盾，每一次撞擊都帶走大片護盾能量，並留下腐蝕性的暗紅斑點。整個鋼鐵要塞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隨時可能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