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重型懸浮車像一條沉默的幽靈魚，悄無聲息地滑入下層區最混亂、最危險的腹地。車窗經過特殊處理，從內部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麵光怪陸離的景象，但外部卻無法窺探車內分毫。
李豫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象。這裡的建築比他們通常活動的區域更加破敗和擁擠，霓虹燈牌閃爍得更加狂亂和具有攻擊性，塗鴉也更加血腥和充滿幫派符號。
空氣中彌漫的也不再是簡單的垃圾和機油味，而是混合了更濃烈的興奮劑、血腥味和一種…冰冷的、屬於大量金屬和武器的氣息。
車輛最終駛入一個巨大的、由廢棄地鐵樞紐站改造而成的龐大空間入口。入口處沒有任何明顯的標識，隻有幾個穿著全覆蓋式裝甲、手持重型武器、身上有著猙獰漩渦狀塗裝的守衛，用冰冷的掃描儀檢查著每一輛進入的車輛。他們的眼神透過麵甲，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威脅。
這就是“巢穴”，漩渦幫的核心地盤，天空城地下世界最著名的黑市與法外之地，沒有之一。
懸浮車在接受了幾道嚴密到令人發指的掃描後，才被放行進入一條向下的斜坡通道。通道兩側是粗糙開鑿的岩壁，布滿了各種管線和小型武器平台，戒備森嚴。
最終，車輛在一個巨大的地下廣場邊緣停下。這裡燈火通明，人聲嘈雜，但卻是一種壓抑的、充滿算計的嘈雜。
廣場被劃分成不同的區域，隨處可見各種見不得光的交易正在進行。改裝義體、違禁藥品、隱私數據、甚至是活體生物…隻有想不到，沒有買不到。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廣場中央臨時搭建起來的一個高台，周圍拉起了警戒線，有更多漩渦幫的精銳守衛看守著。那裡顯然就是今晚拍賣會的核心區域。
李豫一下車，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撲麵而來。這裡的空氣更加渾濁，重金屬含量嚴重超標，無數道或明目張膽、或隱蔽陰鷙的目光從四麵八方掃來，評估著每一個新來的麵孔。他能感覺到自己後頸那廉價的芯片在微微發燙，努力處理著這過於複雜危險的環境信息。
王叔低聲咒罵了一句，習慣性地整了整自己的保安製服，讓它看起來儘量不起眼。林依則下意識地靠近李豫，黑色的眼眸快速掃視著周圍，身體微微緊繃，像一頭進入陌生領地的幼狼，本能地感知著危險。
那三名總部特工也下了車。他們同樣穿著不起眼的便裝，但那種經過嚴格訓練的姿態、冰冷審視的眼神，以及隱藏在衣物下鼓鼓囊囊的裝備輪廓，讓他們在這群牛鬼蛇神中依然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點…紮眼。為首的那個特工，隻是對王叔微微偏了下頭，示意他帶路。
王叔深吸一口氣，臉上努力擠出一絲混跡底層多年的油滑笑容，低聲道：“跟我來，彆亂看，彆惹事。”
他領著三人，熟門熟路地穿過擁擠的人群，避開那些明顯不好惹的角色，朝著廣場邊緣一個用廢舊集裝箱改造的小酒吧走去。這裡是情報掮客和中間人常待的地方。
就在穿過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時，李豫的目光無意中掃過遠處一群穿著皮質外套、正在低聲交談的人。其中一個人的側影讓他覺得有些眼熟。那人似乎也感應到了目光，轉過頭來——正是前幾天在警察總局門口有過一麵之緣的那個老警察！
老警察依舊穿著那身舊製服，嘴裡叼著電子煙鬥，但他身邊的那幾個人，明顯不是警察，氣質更接近…黑市商人或者幫派中層。
老警察也看到了李豫他們這一行奇怪的組合，尤其是那三個氣質冷硬的“總部特工”。他的目光在李豫和王叔身上停留了一瞬，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點了一下頭，隨即若無其事地轉回頭，繼續和身邊的人交談，仿佛隻是看到了幾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王叔顯然也看到了，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示，隻是腳步更快了些。
來到那個嘈雜的酒吧，王叔直接走向吧台後麵一個正在擦拭酒杯的、半邊臉都是鏽蝕金屬義體的壯漢。那壯漢的機械臂明顯是改裝過的工業型號，力量驚人。
“鐵顎，好久不見，生意興隆？”王叔用一種熟稔的語氣打招呼，同時手指在吧台下做了一個隱蔽的手勢。
被稱為“鐵顎”的壯漢抬起眼皮，那隻完好的肉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另一隻電子眼則發出微弱的紅光掃過王叔和他身後的人。
“老王？稀客啊。還帶著…新朋友？”鐵顎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買還是賣？”
“帶朋友來看看晚上的‘大貨’，”王叔壓低聲音，身體前傾，“給個方便，弄幾個靠前的位置？”
鐵顎慢條斯理地擦著杯子，電子眼在王叔身後的總部特工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他們站姿和腰間不自然的隆起處多看了幾眼。
“晚上的貨…搶手得很啊。”鐵顎拖長了語調，“位置有，但價錢嘛…而且你的新朋友，麵生得很，規矩懂嗎？”
這時，那個領頭的特工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他上前半步，語氣冰冷：“我們趕時間。開個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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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顎的電子眼紅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對對方這種命令式的、毫不掩飾的上位者語氣很不滿。他嗤笑一聲，看向王叔：“老王，你的朋友…不太會說話啊。這裡的規矩，不是有錢就能擺平的，得看人。”
氣氛瞬間有些緊張。王叔趕緊打圓場，從懷裡摸出幾張黑金卡，不動聲色地塞進鐵顎手裡：“當然懂規矩，鐵顎哥幫幫忙，都是實在朋友，就是性子急了點。”
鐵顎毫不客氣的拿起電子終端掃描了一下手裡的卡，臉色稍霽，但還是瞥了那幾個總部特工一眼，哼了一聲：“行吧，看你的麵子。角落那邊有幾個位置，自己過去。記住，在這裡，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惹出麻煩，漩渦幫可不管你們是誰。”
“明白，明白，多謝鐵顎哥！”王叔連連點頭，暗中對領頭的特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忍耐。
特工麵無表情，但李豫能感覺到他周身散發的冷意又加重了幾分。這些總部的精英，顯然極其不適應這種需要向“地下老鼠”低頭賠笑的情境。
他們按照鐵顎指的方向，在拍賣台側後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這個位置視角不算最好，但相對隱蔽，能觀察到大部分參與拍賣的人。
坐下後，李豫才稍微鬆了口氣，但體內的饑餓感因為剛才的緊張和能量消耗又抬頭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出發前老王塞進他口袋裡的高能量棒，但還是忍住了，現在不是吃這個東西的時候。
林依緊緊挨著他坐下，警惕地注意著周圍每一個靠近的人。
王叔則低聲和特工交流著，用手指隱晦地指向廣場中的幾撥人。
“看那邊，那幾個穿銀灰色緊身衣的，是ae電子的人，估計是來看有沒有便宜可撿…”
“那邊那個大塊頭，帶著兩個重裝保鏢的，是獨立軍火商‘屠夫’查理，專門倒賣違禁武器…”
“還有那群…看起來像遊客似的，但眼神狠著呢，可能是月球來的傭兵團…”
“漩渦幫的人就不用說了，這裡到處都是他們的眼線…”
李豫順著王叔的指引看去，果然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物，大多隱藏了真實身份，但那種屬於不同陣營的特殊氣質和裝備細節，在王叔這種老江湖和總部特工的專業眼光下，依然無所遁形。他甚至又看到了那個老警察，他換了個位置，正和一個穿著考究、像是中間商的人低聲交談著。
整個“巢穴”就像一個巨大的、充滿暗流的漩渦，各方勢力懷揣著不同的目的彙聚於此，表麵維持著脆弱的平衡，底下卻早已波濤洶湧。
拍賣台上一盞功率巨大的射燈突然亮起，刺眼的光柱打在空無一物的台麵上。
一個穿著誇張禮服、聲音經過擴音器放大的主持人走上台，用浮誇的語氣宣布：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巢穴’！接下來，將是今晚最令人期待的環節——來自未知領域的‘驚喜’拍賣！”
氣氛瞬間被推向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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