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如同精準的報喪鳥,再一次準時在李豫的腦域深處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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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你個錘子……”
李豫的意識被這熟悉的催命符從深沉的黑暗中硬生生拽了出來。他艱難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低矮的、布滿鏽跡和汙漬的天花板,以及一根噝噝作響、光線忽明忽暗的熒光燈管。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消毒水、機油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了多種化學試劑的古怪氣味。
皮特陳的診所。
記憶如同碎片般湧入腦海:下水道的惡戰、變異生物的嘶吼、那致命的鐮刀肢體、龍珠碎裂時清脆的“哢嚓”聲、以及隨後那場吞噬一切的、狂暴而痛苦的蛻變……
他猛地想坐起身,卻感覺全身像是被拆開重組過一樣,每一塊肌肉都酸痛無比,但詭異的是,體內似乎又蘊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沛然的力量感。
他下意識地摸向腹部,龍珠已經不在,但他暫時還沒有感受到那股灼心的饑餓。
戰術腰包不見了,身上也隻蓋著老王的舊外套。腹部皮膚光滑平整,沒有任何傷痕。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內蘊”感。仿佛在他的小腹深處,有一團溫暖而龐大的能量正在緩慢而穩定地旋轉、流淌,自行運轉,滋養著他的四肢百骸。不再是外來的饋贈,而是變成了他身體本身的一部分。
龍珠……碎了,但又沒完全碎。它似乎隻是換了一種存在方式,而自己,成了它新的“外殼”。
“喲,單眼仔你終於舍得醒了?”一個略帶嘲諷和疲憊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李豫轉過頭,看到皮特陳正靠在牆邊,手裡拿著一個扳手無聊地敲打著掌心,臉上帶著“我又虧大了”的不爽表情。王叔、啞巴和林依也都在,或坐或站,臉上帶著擔憂和一絲未散儘的驚悸。
“我……睡了多久?”李豫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不久,也就夠我重新給你那比鈦合金還硬的脖子開個瓢,再塞個新的廉價芯片進去。”皮特陳沒好氣地說,“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身體有多離譜?老子用的激光切割器都快燒熔了才勉強切開個口子!下次你再把自己搞成這樣,直接躺平等公司回收吧,彆來禍害我老頭子了!”
李豫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看向王叔。
王叔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證實了皮特陳的話。他走過來,壓低聲音:“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裡不對勁?”
李豫感受了一下體內那團自行運轉的溫暖能量,搖了搖頭:“餓是不餓了……就是渾身疼,但又好像……很有勁。”他沒法詳細描述那種感覺,太過詭異。
“那就好……暫時。”王叔似乎鬆了口氣,但眼神裡的憂慮絲毫未減。之前李豫那副恐怖的非人形態,給他的衝擊太大了。
“費用,老規矩。”皮特陳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們的對話,伸出了手,“手術費、材料費、精神損失費,看在老主顧的份上,給你打個折,800?”
李豫嘴角抽搐了一下。剛醒過來就要麵對債務和賬單,這感覺真是……太賽博朋克了。
他劃了800給皮特陳。看著縮水的餘額,他感覺心在滴血,那該死的學貸提醒又在腦子裡嗡嗡作響了。
“行了,錢貨兩清。趕緊滾蛋,看著你們就心煩,老頭子這回真得搬家了。”皮特陳收到錢,臉色稍霽,不耐煩地揮揮手開始趕人。
四人離開診所,回到下城區冰冷汙濁的街道上。天色已經微亮,但厚重的陰霾和霓虹燈的殘餘光暈讓一切都顯得灰蒙蒙的。
一路無話,氣氛有些沉悶。昨晚的經曆太過駭人,大家都需要時間消化。
回到廣廈大廈b7層宿舍區,王叔拍了拍李豫的肩膀:“什麼都彆想,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洗個澡。今天我安排你休假。”
李豫點了點頭,他現在確實需要獨處和時間來理清思緒。
他和林依回到各自的房門前。林依看著他,黑色的眼眸裡充滿了擔憂,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輕輕說了句:“李豫,好好休息。”
“嗯,你也是。”李豫勉強笑了笑,刷卡打開了房門。
走進狹小熟悉的宿舍,反手鎖上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他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門板,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緩緩吐出。
劫後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