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那場突如其來的吻所帶來的灼熱和悸動，並未持續太久。現實的冰冷很快如同潮水般重新湧上，將短暫的溫馨氛圍衝淡。
王叔乾咳了兩聲，打破了空氣中殘留的曖昧與尷尬。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似乎還有些不適的肩頸，臉上帶著一種劫後餘生混雜著無奈的神情。網紅小趙和啞巴等人互相使了個眼色，默契地找了個借口——比如去檢查巡邏裝備或者提前準備交班——迅速溜出了休息室，將空間留給了核心的幾人。
很快，房間裡隻剩下李豫、林依、王叔，以及臉上依舊掛著賊兮兮笑容的技術宅小張。
林依似乎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白皙的臉頰上飛起兩抹紅暈，但她並沒有鬆開緊緊抱著李豫胳膊的手，隻是將發燙的臉頰埋在他的肩頭，像隻找到了庇護所的小獸。
王叔走到李豫麵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尤其在他那身格格不入的白色衣物上停留了片刻，眼神複雜，最終化作一聲意味不明的歎息。“還能全須全尾地站在這兒，算你小子命大。”
他頓了頓，臉上擠出一個慣常的、帶著點油滑和憊懶的笑容，仿佛要將剛才那生死一線的沉重氣氛驅散：“行了，說正事。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想先聽哪個？”
李豫看著王叔那故作輕鬆的樣子，心中卻是一緊。他預感到所謂的“壞消息”恐怕跟他這次長時間的“失蹤”脫不了乾係。“……壞消息吧。”他選擇先麵對現實。
“壞消息是，”王叔拍了拍李豫的肩膀，語氣帶著點幸災樂禍，又有點恨鐵不成鋼，“因為你小子這次又無故曠工超過七十二小時，情節特彆嚴重，按照公司規定，你的職級被一擼到底，從初級保安降為‘臨時協防人員’，簡稱臨時工。月薪嘛，從三千直接砍到兩千。恭喜你，債務壓力更大了。”
兩千……李豫嘴角抽搐了一下。月薪三千都補不上貸款的窟窿，這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壞消息。
“那……好消息呢？”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好消息嘛，”王叔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一些，目光轉向還黏在李豫身上的林依，“鑒於林依最近表現穩定，實習期也差不多到了，她被轉正了。從現在起，她就是廣廈保安部的正式一員，享受基本工資和福利，月薪三千。”
李豫低頭看了看依舊埋首在他肩頭的林依，她似乎對“轉正”和“月薪三千”沒什麼概念，隻是感覺到李豫的目光，抬起頭，用那雙還帶著些許水汽的黑色眼眸疑惑地回望他。
“好了，公事交代完畢。”王叔擺了擺手，示意小張，“我們這兩個老家夥就彆在這兒當電燈泡了。小子，丫頭，你們……自己待會兒吧。有什麼話，慢慢說。”
說完，他給了李豫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拉著還想繼續看熱鬨、臉上姨母笑就沒消失過的小張，離開了休息室，並順手帶上了門。
房間裡終於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李豫和林依兩人。
沒有了外人在場，林依似乎更加放鬆了一些，但她依舊緊緊抱著李豫的胳膊，仿佛一鬆手他就會再次消失。她抬起頭，仔細地看著李豫的臉，仿佛要將他此刻的樣貌深深烙印在腦海裡。
“李豫……”她小聲地、一遍遍地叫著他的名字，似乎隻是為了確認他的存在。
“嗯，我在。”李豫應著，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劫後餘生的慶幸、百億懸賞的壓力、身份降級的無奈、以及對眼前這個女孩深深的憐惜和守護欲，交織在一起。
他拉著她，走到休息室角落那張舊沙發坐下。林依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身邊，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一隻手依舊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沒有太多的言語。任何詢問比如“你怎麼回來的”或者“發生了什麼”，在此刻都顯得蒼白而多餘。他們隻是靜靜地依偎在一起，分享著彼此的體溫和心跳，感受著這份失而複得的安寧。
窗外，天空城的人造天幕逐漸暗淡，模擬著黃昏的景色。休息室裡沒有開燈，昏暗的光線將兩人的身影模糊地勾勒在一起。
過了許久，林依才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輕輕說：“那天……你不見了……王叔睡著了……我叫不醒……我很怕。”
她的話語依舊簡單，甚至有些破碎，但李豫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話語背後那巨大的恐懼和無助。想象著她在那個被攻破的id基地裡，看著自己龍化離開，王叔昏迷不醒，周圍是爆炸和未知的危險……他的心就像被針紮一樣疼。
他伸出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更緊地擁入懷中。“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低聲說，“但我回來了，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這承諾或許蒼白，但卻是他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林依在他懷裡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隻是更緊地依偎著他。
兩人就這樣在逐漸濃鬱的暮色中相擁而坐，直到窗外完全被夜幕籠罩，隻有遠處城市的霓虹將微弱的光投射進來，在地板上留下模糊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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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憊感終於如同潮水般湧上，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李豫都感到一種極度的倦怠。他輕輕拍了拍林依的背：“很晚了，我們回宿舍休息吧。”
“嗯。”林依順從地應道。
兩人牽著手，離開了昏暗的休息室，走在寂靜的走廊裡，回到了李豫那間狹小的宿舍。
宿舍裡依舊保持著他們離開時的樣子，簡單而淩亂。但此刻，這個小小的空間卻充滿了令人安心的氣息。
簡單的洗漱後，兩人和衣躺在了那張對於兩個人來說有些擁擠的單人床上。林依依舊像一隻缺乏安全感的小貓，蜷縮在李豫的懷裡，一隻手搭在他的胸口，仿佛要感受他心跳的存在。
李豫摟著她，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頭頂，聞著她發絲間淡淡的清香，心中那因為百億懸賞和無麵人而帶來的冰冷和焦慮，似乎都被懷中的溫暖漸漸驅散。他閉上眼睛，努力將那些紛亂的思緒壓下，隻想沉浸在這短暫的寧靜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李豫的意識即將沉入睡眠的邊緣時……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但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的金屬滑動聲，從門鎖處傳來。
李豫的睡眠瞬間驚醒，身體本能地緊繃起來。林依也立刻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閃過一絲警惕的光芒。
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走廊裡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一個高挑、挺拔、散發著冰冷氣息的身影。
零。
她穿著那身合體的保安製服，銀色的短發依舊乾脆利落。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門口，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那雙冰冷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兩點寒星，精準地落在了相擁在床上的李豫和林依身上。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李豫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零在這個時候出現，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林依下意識地往李豫懷裡縮了縮，但眼神卻毫不退縮地迎上了零的視線。
零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了足足有十秒鐘，那眼神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隻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審視。
然後，她邁開腳步，無聲地走進了房間，反手輕輕關上了門。
“砰。”
門鎖合上的輕響，在這寂靜的夜裡，如同敲擊在心臟上的重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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