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魯斯那句“跟我來”仿佛帶著某種不容抗拒的魔力,又或者,是李豫內心深處對自身異變真相的渴望,壓倒了對未知危險的警惕。他看著那扇緩緩開啟、如同巨獸咽喉的合金閘門,以及門後那條向下延伸、散發著不祥幽藍光芒的通道,僅僅遲疑了不到三秒,便邁開了腳步。
腳步聲在空曠的建築內響起,顯得有些突兀。他跟在荷魯斯身後,一步踏入了那條冰冷的金屬通道。
門在身後無聲合攏,將外界最後一絲光線和隱約的施工噪音徹底隔絕。世界仿佛瞬間被壓縮,隻剩下這條筆直向下、似乎永無儘頭的通道,以及兩人一前一後、規律卻沉悶的腳步聲。
通道內部異常潔淨,牆壁是某種啞光的銀灰色合金,打磨得光滑如鏡,倒映著他們模糊的身影和頂部那一排排散發著恒定幽藍冷光的條形燈帶。空氣循環係統發出極其低微的嗡鳴,輸送著帶著消毒水和低溫金屬氣息的、乾燥而冰冷的空氣。這裡沒有灰塵,沒有雜物,隻有一種近乎絕對的、令人心悸的秩序感和……寂靜。
太安靜了。除了腳步聲和呼吸聲,再也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響。甚至連他們自己的心跳,在這極致的靜謐中,都仿佛被放大了數倍。
李豫沉默地跟在荷魯斯身後,目光掃過兩側光滑如一的牆壁,試圖找到任何標識、岔路或者通風口,但一無所獲。這條通道仿佛是被一次性澆築成型的,除了向下,彆無他路。
時間感在這裡變得模糊。沒有窗戶,沒有參照物,隻有腳下似乎永不改變的角度和兩側飛速向上掠去的、一模一樣的幽藍光影。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或許更久。李豫感覺自己仿佛正在走向地心,走向一個被遺忘在星球深處的、絕對的秘密。
他體內的能量,以及背後蟲後共生體那冰冷的沉寂,在這不斷深入的過程中,似乎都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妙的、難以言喻的共鳴。那並非活躍的躁動,而更像是一種沉睡中的、被同源氣息隱隱喚醒的悸動。
荷魯斯始終走在前麵,步伐穩定,背影挺拔。他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解釋,仿佛對這條漫長的道路早已習以為常。隻是偶爾,李豫能捕捉到他側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期待與狂熱。
終於,在一種幾乎要讓耐心耗儘、懷疑這條路是否真的沒有儘頭時,前方的景象發生了變化。
通道的儘頭,並非預想中的開闊空間,而是一扇門。
一扇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合金大門。
它幾乎填滿了整個通道的截麵,高度超過十米,寬度也足以讓數台重型工程機械並行通過。門體的材質與通道牆壁類似,但顏色更深沉,呈現出一種近乎漆黑的啞光色澤,上麵布滿了粗壯的、如同血管般凸起的加固結構和能量傳導線路,散發著一種堅不可摧、足以抵禦星辰撞擊般的厚重感與壓迫感。門縫嚴絲合縫,幾乎看不到任何間隙,仿佛它本身就是岩體的一部分。
荷魯斯在這扇巨門前停下腳步。與這龐然巨物相比,他的身影顯得如此渺小。
他轉過身,麵向李豫。幽藍的光線從他頭頂灑落,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讓他那俊秀的麵容平添了幾分詭異。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玩味和審視,而是燃燒著一種近乎實質的、混合了科學狂人與信徒般的熾熱光芒。
他沒有說話,隻是抬起手,將掌心按在了大門旁邊一個毫不起眼的、與門體幾乎融為一體的黑色感應區域上。
沒有聲音,沒有光效。
但下一秒,那扇厚重到令人絕望的巨門,內部傳來了數道沉悶如巨獸心跳般的金屬鎖扣解除聲!
“哢……噠……轟……”
沉重的聲響如同碾過胸腔,在狹長的通道內回蕩。
緊接著,整扇大門,以一種與其龐大體積不符的、極其平穩而安靜的姿態,緩緩地、向內側滑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更加濃鬱、更加原始、混合著古老塵埃、某種巨大生物腐朽氣息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磅礴生命餘韻的味道,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呼吸,從門縫中洶湧而出,瞬間充斥了李豫的整個感官!
這股氣息是如此龐大,如此古老,帶著一種蠻荒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威壓,讓李豫呼吸猛地一窒,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門縫逐漸擴大,後麵並非燈火通明,而是一片深邃無邊的……黑暗。
純粹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黑暗。
荷魯斯側身,對李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臉上的狂熱幾乎要溢出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讓我帶你……見證真理。”
李豫深吸了一口那帶著古老威壓的空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邁步,踏入了那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