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隻名叫“李二”、兼具潑婦罵街與影帝附體雙重天賦的火星鸚鵡塞進林依那套“蝶影”外骨骼的通風散熱縫隙裡,著實費了王叔和小張一番功夫。那鸚鵡雖然嘴上喊著“為了少爺,小的萬死不辭!”,但真被往那狹小黑暗的縫隙裡塞時,還是忍不住發出了幾聲被掐住脖子般的、細弱的“咕咕”聲,充分表達了生理上的不適與心理上的委屈。
“閉嘴,再嚷嚷真把你送回去。”王叔沒好氣地低聲威脅,手上動作卻放輕了些,最後調整了一下外骨骼裝甲板,確保從外麵看不出任何異常,隻留下幾處必要的通風口。
林依安靜地站著,任由王叔和小張擺弄,她低頭看著自己胸前那微微鼓起、偶爾還輕微蠕動一下的裝甲板,黑色的眼眸裡帶著一絲新奇。她能感覺到裡麵那個小生物溫熱的體溫和細微的顫抖。
“好了,”王叔拍了拍手,退後一步打量了一下,“隻要這扁毛畜生彆在裡麵突然抽風罵街或者放屁,應該能混過去。基地內部的常規掃描主要針對武器和大件違禁品,對這種小型生命體征掃描不嚴格。”
處理完李二的藏身問題,眾人各自返回宿舍休息。
李豫躺在狹窄的床上,卻毫無睡意。火星荒漠夜晚的寒風透過宿舍並不嚴密的窗縫,發出嗚嗚的聲響。他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上單調的金屬紋路,腦海中反複回響著荷魯斯的話語,以及那具龐大龍骸帶來的、幾乎要將他靈魂壓垮的震撼。
“活體草稿”……“唯一性”……“終極配方”……
這些詞語像烙印一樣刻在他的意識裡。他抬起手,看著在窗外微弱光線映照下顯得有些蒼白的手掌。就是這雙手,這具身體,承載著如此荒謬而沉重的命運。與這相比,之前那五十萬的債務,以及“燭龍”通緝犯的身份,似乎都變成了可以暫時擱置的小麻煩。
他側過頭,看向牆壁。牆壁的另一邊,是林依的房間。想到她,心中那冰封的沉重感才似乎被注入了一絲暖流。她那純粹的眼神,笨拙卻堅定的擁抱,以及今晚那石破天驚的“李少爺”宣言……是她將他從那徹底的無助和迷茫中暫時拉了出來。
“保護她……”李豫在心中再次默念這個目標,這幾乎成了他在這個瘋狂世界裡,唯一能抓住的、屬於他自己的確定信念。為了這個,他必須活下去,必須變得更強,也必須……小心翼翼地周旋於荷魯斯、無麵人這些龐然大物之間。
第二天清晨,火星刺眼的日出光線投進房間,喚醒了淺眠的李豫。
剛洗漱完畢,王叔就找上門來。
“小子,有個問題。”王叔開門見山,壓低聲音,“那隻鳥,李二,不能一直藏在林依的裝甲裡。基地內部還好說,以後出任務,或者遇到嚴格檢查,遲早露餡。”
李豫點了點頭,他也想到了這一點。李二的存在,是一個潛在的風險。
“我打聽過了,”王叔繼續說道,“聯合基地外麵,靠近三不管地帶,有個自發形成的小型黑市。那裡魚龍混雜,什麼牛鬼蛇神都有,也有專門做偽裝和身份偽造的生意的。我的意思是,你帶上林依,還有那隻鳥,去一趟黑市,找個靠譜的……嗯,我以前認識的一個老夥計開的店,給那鳥弄個偽裝,比如染個色,或者裝個什麼不起眼的小義體,讓它看起來像個普通的寵物鳥或者機械玩具,彆那麼紮眼。”
他頓了頓,補充道:“彆忘了,黑市那邊,這隻鳥的賞金估計還沒撤。直接帶著它招搖過市,等於舉著個‘快來搶我’的牌子。”
李豫覺得王叔說得有道理。給李二做個偽裝是必要的。他看了一眼旁邊安靜等待的林依,她似乎對“出門”和“黑市”這兩個詞都很感興趣。
“好,我們去。”李豫應承下來。
王叔給了他們一個地址和聯絡暗號,又叮囑了幾句在黑市要注意的事項,無非是財不露白、保持警惕、遇到麻煩趕緊溜之類的老生常談。
於是,李豫和林依,帶著藏在外骨骼縫隙裡、大氣不敢出的李二,再次離開了廣廈火星基地,開著分配給保安部的越野車,向著王叔所說的那個位於聯合基地邊緣地帶的黑市駛去。
火星聯合基地本身就像一個小型城市,各大公司的地盤犬牙交錯,中間夾雜著聯合委員會的管轄區域和公共區域。越往邊緣走,環境越發顯得混亂和破敗。高大的、帶有各自公司ogo的封閉式建築逐漸被低矮的、用回收材料和本地紅岩粗獷搭建的棚戶區所取代。空氣中也彌漫著更加複雜的味道——機油、汗水、劣質合成食品、還有火星土壤特有的鐵鏽味。
所謂的“黑市”,並沒有一個明確的邊界或者招牌。它更像是一片蔓延開來的、充滿活力的灰色區域。狹窄的街道兩側擠滿了各式各樣的攤位和店鋪,有的支著簡陋的遮陽棚,有的乾脆就在地上鋪塊布。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工具敲打聲、以及某些店鋪裡傳來的勁爆音樂聲混雜在一起,喧囂而富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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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售的商品更是五花八門:從明顯是偷拆下來的二手義體零件、散發著可疑氣味的自製藥品、印著不同公司標誌的過期軍糧、到一些看起來像是從某個考古現場挖出來的、不知真假的“古地球遺物”,應有儘有。這裡的人也是形形色色,有穿著破舊工作服的底層工人,有眼神凶狠、身上帶著幫派紋身的壯漢,也有裹在厚厚長袍裡、看不清麵目的神秘客。
李豫和林依一踏入這片區域,就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
預想中那種充滿審視、警惕,甚至不懷好意的目光並沒有出現。相反,當一些攤主和路人注意到他們——尤其是注意到李豫那張亞裔麵孔和身上雖然普通但整潔的廣廈保安製服,以及他身邊那個黑發黑瞳、容貌精致、卻帶著生人勿近氣息的少女時——他們的反應出奇地一致。
先是愣住,隨即臉上迅速堆起了一種近乎諂媚的、帶著幾分敬畏和小心翼翼的笑容。不少人甚至下意識地微微躬身,或者讓開道路,仿佛生怕擋了他們的道。
一個正在大聲吆喝售賣“絕對正品ak集團槍管,九成新!”的彪形大漢,在看到李豫的瞬間,聲音戛然而止,臉上的橫肉努力擠出一個堪稱“和藹”的笑容,甚至還對著李豫點了點頭。
就連幾個原本在街邊抽煙、眼神桀驁不馴、看起來像是本地幫派成員的男人,在目光掃過李豫和林依後,也收斂了臉上的囂張,互相使了個眼色,默默地掐滅了煙頭,讓到了路邊。
這種詭異的“禮遇”讓李豫渾身不自在。他感覺自己不像是來到了無法無天的火星黑市,倒像是某個封建領主在巡視自己的領地。林依似乎也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異常,她下意識地靠近了李豫一些,警惕地掃視著周圍那些麵帶“善意”笑容的人們。
“他們……為什麼這樣?”林依小聲問李豫,語氣裡帶著困惑。
李豫搖了搖頭,眉頭緊鎖:“不知道。有點奇怪。”
他按捺住心中的疑慮,按照王叔給的地址,在迷宮般的狹窄街道中穿行。所過之處,幾乎人人側目,然後便是那種統一的、討好的表情和避讓的動作。甚至有人試圖湊上前搭話,但被李豫冷淡的眼神和林依那無形的氣場給逼退了。
這種感覺比被敵視更讓人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他們找到了王叔說的那家店鋪。店鋪門麵不大,招牌是用一塊鏽蝕的金屬板粗糙焊接的,上麵用紅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地寫著“老瘸子改裝鋪”,旁邊還畫著一個簡陋的、像是扳手和齒輪組合成的圖案。店鋪門口掛著一條臟兮兮的、用來擋風的厚重橡膠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