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軍的護衛艦內部,與“星梭vii”的奢華形成了天壤之彆。空氣中彌漫著金屬、機油、汗水以及某種消毒劑混合的、略顯粗糲的味道。管道和線纜裸露在艙壁上方,發出低沉的嗡鳴。燈光是實用的冷白色,將一切都照得清晰分明,毫無修飾。
李豫和林依被帶到了一個類似小型會議室或審訊室的艙室。房間中央是一張固定在地板上的金屬桌,兩邊是簡單的折疊座椅。索菲亞示意他們坐下,自己則在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那條受傷的手臂似乎讓她動作時微微蹙了下眉,但她很快掩飾了過去。
兩名持槍的自由軍戰士沉默地站在門口,如同兩尊雕塑,但銳利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李豫和林依。
艙室內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默。
索菲亞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桌麵上,十指交叉托住下巴,那雙帶著異域風情的、如同琥珀般的眼睛,毫不避諱地、帶著審視與評估的意味,直直地盯著李豫。她的目光銳利,仿佛要穿透李豫那副平靜或者說麻木的外表,看清他內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值得dyb如此大動乾戈的“少爺”,一個在黑市拍賣會上一擲千金的闊佬,一個……此刻落在她手裡的、可能蘊含著巨大價值的“肥羊”。
她在判斷,在權衡。該如何“利用”這個意外的收獲?是直接用來和dyb交換緊缺的物資和武器?還是挖掘他本身可能掌握的情報或技術?亦或是……他有其他更獨特的價值?
李豫也同樣在看著索菲亞,尤其是看著她那頭如同燃燒火焰般的鮮豔紅發。在拍賣場昏暗的光線下,這頭紅發是絕望中的一抹亮色;而在此刻冰冷的燈光下,它則充滿了野性與不羈的生命力,與索菲亞那帶著軍人硬朗和一絲疲憊的容顏奇異地融合在一起。他有些好奇,這樣一個女人,是如何成為自由軍指揮官,又經曆了什麼,會落到被拍賣的地步。
兩人就這樣隔著一張冰冷的金屬桌,沉默地對視著。空氣中隻有通風係統的微弱氣流聲,以及彼此平穩的呼吸聲。一種無聲的較量在目光之間展開,一個在評估價值,一個在觀察對手。
林依安靜地坐在李豫身邊的椅子上,她的目光沒有參與這場無聲的較量,而是在索菲亞和李豫之間來回移動,最後,她的視線長久地停留在了索菲亞那頭耀眼的紅發上,黑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回憶和比對的神色。
就在這沉默幾乎要凝固成實質的時候,林依忽然開口了,她的聲音清脆而平靜,打破了室內的寂靜,說出了一句讓在場另外兩人都瞬間愣住的話:
“這個姐姐的頭發,”她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指向索菲亞,“顏色,和磐石的莎拉姐姐,一樣。”
這句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
李豫猛地回過神,有些愕然地看向林依。磐石聚落?莎拉?他沒想到林依會突然提起這個。
而坐在對麵的索菲亞,在聽到“磐石”和“莎拉”這兩個詞的瞬間,如同被一道電流擊中,整個人猛地繃直了!她那雙原本帶著審視和算計的琥珀色眼眸,瞬間被一種極度銳利、甚至帶著一絲殺氣的戒備所取代!她看向李豫的目光,從評估“肥羊”瞬間變成了審視“潛在的敵人”!
“磐石聚落?莎拉?”索菲亞的聲音陡然變冷,如同冰碴碰撞,“你去過磐石?你對莎拉姐姐做了什麼?!”
她的身體前傾得更加厲害,幾乎要越過桌麵,那股屬於軍人的、經曆過生死搏殺的氣勢毫無保留地壓向李豫,受傷的手臂似乎也因為緊繃而微微顫抖。顯然,“莎拉姐姐”對她而言,是一個極其重要且敏感的名字。
李豫被這突如其來的敵意弄得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對方是誤會了!眼看索菲亞的眼神越來越危險,仿佛下一刻就要命令門口守衛把他拖出去斃了,他連忙擺手,急聲解釋道:
“彆誤會!我們沒對磐石聚落做什麼壞事!恰恰相反!我們當時乘坐的運輸艦迫降在他們的星球碎片上,還幫他們抵禦了的蟲潮……呃,反正我們算是並肩作戰過!”他省略了蟲後與他共生的細節,這太過驚世駭俗。
索菲亞緊繃的身體和眼神稍微緩和了一點點,但戒備之色絲毫未減。她仔細打量著李豫,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偽。“你們?幫磐石抵禦蟲潮?”她的語氣充滿了懷疑,顯然不認為李豫這種看起來細皮嫩肉的“少爺”能有這種本事。
“是真的。”李豫肯定地點點頭,試圖增加說服力,“當時情況很危急,蟲潮的規模很大,還有能釋放電磁脈衝的‘指揮官’……”
就在李豫努力解釋,索菲亞半信半疑之際,一旁的林依,似乎是為了佐證李豫的話,又或許是覺得需要提供更多細節來幫助這位“紅發姐姐”理解,她再次開口了,用她那特有的、陳述事實般的平靜語氣,拋出了一枚重磅炸彈:
“嗯。”林依看著索菲亞,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補充道,“莎拉姐姐,晚上,還偷偷親了李豫,我擔心李豫偷偷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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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豫:“!!!”
索菲亞:“!!!”
李豫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什麼?!莎拉晚上偷偷親了他?!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完全不知道?!他昏迷了二十天……難道是那時候?!
他猛地看向林依,隻見林依一臉“我說的是事實”的坦然表情,甚至還對他微微點了點頭,仿佛在說“你看,我記得很清楚”。
而坐在對麵的索菲亞,臉上的表情經曆了極其精彩的變幻——從最初的驚愕,到難以置信,再到一種……混合了憤怒、鄙夷和極度危險的冰冷!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靠回椅背,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裡麵仿佛有真正的火焰在燃燒。她不再看林依,而是將所有的目光,如同兩柄淬毒的匕首,死死地釘在李豫臉上。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一字一頓地,仿佛從牙縫裡擠出來:
“哦——?”
“所以,你不光身邊隨時帶著這麼一個……漂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