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女王宮殿”那沉重的合金大門在身後無聲合攏，將裡麵那奢華、壓抑、充滿雪茄煙霧和冰冷算計的空氣徹底隔絕。李豫站在門口，新拿騷那汙濁但至少“真實”的氣息混雜著街道上的喧囂撲麵而來，讓他幾乎要窒息的心臟終於獲得了一絲喘息的空間。
他還活著。
這個認知如同暖流，稍稍驅散了骨髓裡殘留的寒意。但他知道，這暫時的安全，脆弱得像一層薄冰。黑胡子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以及那句輕描淡寫卻致命的“左右反了”，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腦海裡。
那個男人太危險了。他就像盤踞在網中央的蜘蛛，看似慵懶，實則掌控著每一根絲線的震動。與他達成的“默契”，更像是在懸崖邊踩著鋼絲跳舞，任何一步行差踏錯，都可能萬劫不複。
必須儘快離開！在黑胡子改變主意，或者他那有限的耐心被消磨殆儘之前！
李豫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那巨大的壓力暫時壓下。他臉上那覆蓋鱗片的左半邊肌肉抽動了一下，重新掛上了“龍牙”那副混合著麻木與戾氣的麵具。金色的豎瞳掃過街道，很快鎖定了目標——泥鰍正縮在不遠處一個賣劣質合成酒水的攤位旁，惴惴不安地朝這邊張望。
李豫大步走過去，沒等泥鰍擠出諂媚的笑容，便一把抓住他破舊的衣領，將他直接提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抵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
“老……老大！”泥鰍嚇得臉都白了，手腳亂蹬，“饒命啊老大！小的……小的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
李豫沒理會他的求饒，湊近他，壓低了聲音，那隻金色的豎瞳死死盯著他，沙啞地問道：“少廢話！老子問你，這新拿騷，附近星域，有沒有那種……賞金比較高的海盜？名氣要大，作惡要多，最好是那種人人喊打的貨色！”
泥鰍被李豫身上那股尚未完全平息的、從黑胡子那裡帶出來的冰冷煞氣嚇得夠嗆，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賞……賞金最高的？那當然是黑胡子老……”
他話沒說完，就看到李豫那唯一的正常右眼裡，爆發出一種看白癡般的怒火和極度不耐煩的光芒，嚇得他趕緊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冷汗涔涔而下。
“媽的！老子問的是能動手的目標！不是去摸老虎屁股！”李豫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勒得泥鰍直翻白眼，“要那種……有名有號，但還沒到不能碰的地步！懂？！”
“懂！懂！懂了老大！”泥鰍拚命點頭，大腦在求生欲的刺激下飛速運轉，語速極快地說道，“有有有！新拿騷附近，除了黑胡子老大……呃，是那個黑胡子……之外，還有幾夥人也挺有名的！”
他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般報了出來：
“‘裂骨者’瑪拉，一夥專門襲擊小型殖民地和貨運航線的瘋婆子，手段殘忍，喜歡把俘虜的骨頭拆下來當戰利品，行蹤不定，但偶爾會回新拿騷補給。”
“‘血帆’兄弟會，一幫信奉某個邪教的海盜，據說會用俘虜的血染紅他們的飛船。他們在‘破碎星域’有個據點，懸賞也不低。”
“‘虛空之影’，一夥神出鬼沒的家夥，專門打劫落單的豪華私人遊艇和公司科研船，技術不錯，但人數似乎不多。”
“還有……‘漩渦’海盜團！”泥鰍提到這個名字時，臉上露出一絲明顯的厭惡，“這幫雜碎！什麼都乾！搶劫、綁架、販賣人口、甚至屠船！名聲臭得很！他們的頭兒叫‘剃刀’吉姆，是個心狠手辣的變態！他們仗著船快火力猛，就在‘塵埃星雲’邊緣那條主要走私航道上收‘過路費’，不服就搶！媽的，連我們這種小蝦米有時候都被他們勒索！”
漩渦海盜團？
李豫聽到這個名字，眉頭下意識地一挑。
漩渦……
還真是……有緣。
就是它了。
名氣足夠臭，罪行足夠多，意味著懸賞金額不會低。而且活動範圍相對固定，目標明確，便於尋找和伏擊。更重要的是，乾掉這樣一夥人渣，既能快速獲取他急需的信用點和一艘更好的船，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替天行道？至少，不會讓他感到任何心理負擔。
“行了。”李豫鬆開泥鰍，將他像丟垃圾一樣丟在地上，“沒你的事了，滾吧。記住，管好你的嘴。”
泥鰍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跑了，連頭都不敢回。
李豫不再耽擱，立刻返回沉船旅店。穿過那依舊烏煙瘴氣的大廳時，他能感覺到那些窺探的目光，但其中少了幾分之前的輕視和惡意，多了幾分敬畏和探究。顯然，他能從“安妮女王宮殿”全身而出的消息，已經像病毒一樣傳開了。
他無視這些目光，徑直上樓，推開307的房門。
林依正安靜地坐在板床上，看到李豫進來，她立刻抬起頭，黑色的眼眸在他身上快速掃過，確認他完好無損後，那緊繃的肩膀才幾不可察地放鬆了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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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撲棱著翅膀飛過來，落在李豫肩膀上，電子眼閃爍著八卦的光芒：“老大老大！怎麼樣？那個黑胡子有沒有為難你？他是不是長得特彆凶？臉上是不是真的有把大黑胡子？”
李豫沒心情理會它的聒噪，一把將它從肩膀上薅下來，扔到旁邊的床上。他走到房間中央，深吸了一口這狹小空間裡相對“乾淨”的空氣，然後看向林依。
“我們得乾一票。”他開門見山，聲音低沉，“搞一筆大的，弄艘好船，然後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林依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用眼神表示詢問。
李豫將泥鰍提供的幾個海盜團的信息簡單複述了一遍，最後重點落在了“漩渦海盜團”上。
“……這個‘漩渦’海盜團，名聲最臭，無惡不作，就在塵埃星雲邊緣活動。”李豫看著林依，“我覺得，可以拿他們開刀。”
他沒有解釋為什麼偏偏選中“漩渦”，但林依似乎並不需要解釋。對她而言，目標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豫做出了決定。
她隻是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李二卻在床上蹦躂起來，電子音帶著興奮：“漩渦？這名字聽著就欠收拾！老大，我們這是要替天行道，當太空俠客嗎？聽起來好酷！”
“閉嘴。”李豫冷冷地打斷它的幻想，“我們隻是為了搞錢搞船。順便，清理一下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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