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驚愕甚至暫時壓過了之前的焦慮。他僵在原地,看著門口那個笑容可掬的胖子,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錢德勒副主任的目光在狹小的囚室內快速掃過,掠過麵無表情的林依,最終精準地定格在了李豫身上。當他的視線接觸到李豫那張雖然沾著血汙、略顯憔悴,但五官輪廓依舊清晰可辨的臉時,他臉上那職業化的笑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驟然蕩漾開來,綻放出一種混合著狂喜、激動和如釋重負的燦爛光輝!
“哎呀呀!我的老天爺!真的是您!李少爺!!”錢德勒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帶著明顯的顫抖,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擠進了狹小的囚室,完全無視了這裡汙濁的空氣和壓抑的氛圍,快步走到李豫麵前,伸出那雙肥厚的手掌,想要去握李豫的手,又似乎覺得不妥,最終隻是在自己胸前用力地搓著,臉上的每一塊肥肉都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喜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像李少爺您這樣尊貴的人物,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輕易隕落在太空裡呢!”錢德勒唾沫橫飛,語速極快,“自從收到您失蹤的消息,我這心裡啊,就跟揣了隻兔子似的,七上八下,日夜難安!一直囑咐下麵的人,但凡有任何搜救隊或者巡邏隊的消息,尤其是關於身份不明的幸存者,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他激動地指著外麵,仿佛在展示自己的豐功偉績:“您看!您看!這不就讓我等著了嗎?!剛才下麵報告,說第七巡邏隊抓到了一艘海盜船,上麵有個自稱李豫的人,我一聽這名字,立馬就放下手頭所有工作,馬不停蹄地就趕過來了!果不其然!果不其然是您啊!”
李豫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過度的“拯救”搞得有些懵。他看著錢胖子那因為興奮而泛著油光的臉,聽著他那些不著邊際的奉承話,心中瞬間明白了過來。
誤會!
天大的誤會!
這個錢胖子,顯然還沉浸在“李少爺是總部來曆練的貴人”這個王叔編造的謊言裡!想著巴結上這棵大樹,好在委員會順著梯子往上爬!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絲絕處逢生的僥幸,如同冰火兩重天,交織在李豫心頭。他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錢德勒卻將李豫的沉默當成了劫後餘生的驚魂未定和少爺脾氣的發作。他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感同身受的痛心表情,猛地轉過身,對著囚室門口那兩個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士兵,臉色瞬間由晴轉陰,拿出了官威,厲聲喝道:
“還愣著乾什麼?!瞎了你們的狗眼!竟敢把李少爺關在這種地方?!還不快把鐐銬打開!請李少爺和林小姐出去!”
那兩名士兵顯然認識錢德勒這位在委員會內部頗有“能量”的副主任,被他這麼一吼,頓時一個激靈,慌忙上前,用權限卡解開了李豫和林依手腕上的電子鐐銬。
冰冷的金屬環脫落,手腕上頓時一輕。李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終於稍微鬆弛了一絲。
“誤會!這都是天大的誤會!”錢德勒搓著手,又換上了那副諂媚的笑容,對著李豫躬身道,“讓李少爺您受驚了!這些粗鄙的武夫,有眼無珠,衝撞了您,回頭我一定嚴加懲處!您放心,到了我這裡,就絕對安全了!”
他側身讓開通道,做了一個極其恭敬的“請”的手勢:“李少爺,林小姐,請隨我來。我已經為您二位準備好了最好的艙室,先好好休息,壓壓驚。一切等安頓下來再說。”
李豫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必須抓住錢胖子這個“救命稻草”,利用這個誤會,徹底擺脫目前的困境!
他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符合“落難少爺”身份的、帶著疲憊和些許不悅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有勞錢副主任了。”
他沒有多說什麼,言多必失。維持一種恰到好處的冷淡和矜持,反而更符合“少爺”的人設。
“不敢當!不敢當!能為李少爺效勞,是錢某的榮幸!”錢德勒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連忙在前麵引路。
李豫看了一眼林依,用眼神示意她跟上。林依依舊沉默,但步伐沉穩地跟在了李豫身後。
走出那間令人窒息的囚室,穿過巡邏船冰冷、布滿管道和艙門的走廊,錢德勒一路點頭哈腰,不斷說著安慰和奉承的話,將李豫和林依引向了連接他乘坐的、更大更豪華的救援船的對接通道。
通道口,巡邏船的那位麵容嚴肅的軍官正等在那裡,看到錢德勒帶著李豫二人出來,他的眉頭緊緊皺起,上前一步,攔在了前麵。
“錢副主任!”軍官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讚同,“這兩人身份可疑,與海盜船關聯密切,案情尚未查明!您這樣直接帶他們離開,不符合程序!”
錢德勒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小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悅,他挺了挺那圓滾滾的肚子,官威十足地說道:“劉隊長!你是在質疑我的判斷嗎?李少爺的身份,我已經核實過了!他是我們委員會的合法公民,更是……總之,他的安全至關重要!現在他受到了驚嚇,需要立刻休息和安撫!至於案情,我自然會跟進處理,不需要你來教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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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模糊了李豫的“背景”,但那種不容置疑的態度,顯然給了劉隊長很大的壓力。
劉隊長臉色變幻,看了看一臉“虛弱”和“不悅”的李豫,又看了看態度強硬的錢德勒,最終咬了咬牙,側身讓開了道路,但還是堅持道:“錢副主任,我會將此事記錄在案,並向上級報告!”
“隨你的便!”錢德勒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仿佛在驅趕一隻蒼蠅,然後立刻又換上一副笑臉,對李豫道,“李少爺,請,彆讓這些瑣事擾了您的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