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極其簡單、卻又在此刻顯得無比詭異的……念頭,如同初生的萌芽,從那混亂的、依靠本能驅動的意識底層,掙紮著……“浮”了上來。
“……損……傷……”“……能……量……枯……竭……”“……需……要……修……複……”
這個念頭是如此的自然而然,仿佛它生來就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就像工程師凱斯生前無數次處理過的設備故障一樣。
“修複……”
它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然後,那跳動著綠光的眼窩,再次緩緩轉動,開始……掃視周圍這片巨大的廢墟。
它的“視線”不再是茫然地環顧,而是帶上了明確的……“搜尋”意味。
它在尋找……可以用於“修複”的東西。
它的目光掠過那些扭曲斷裂的管線,掠過燒毀的控製台,掠過破碎的儀表……最終,定格在了不遠處,一塊半埋在金屬碎屑下的、約莫巴掌大小的、暗淡無光的銀色金屬板上。
那是……凱斯生前拚命想要保護、卻在爆炸中脫手撞碎的數據板殘骸!
屍骸邁開僵硬的步伐,走了過去,骨足踢開碎屑,彎腰,用那僅剩白骨的手指,極其小心地、甚至帶著一種莫名的“鄭重”,將那塊布滿裂紋、屏幕碎裂的數據板殘骸,……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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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用指骨拂去上麵的灰塵,將那殘骸舉到眼前,翠綠的鬼火跳動著,仿佛在“閱讀”上麵早已無法顯示的、凝固在萬年前的信息。
“……備用能源……接入點……”它乾澀地低語著,手指在那殘骸的某個特定接口上摩挲著。“……低功率……維持模式……或許……可行……”
它拿著那塊數據板殘骸,轉身,重新走向林燼的熵核和阿木的幼苗。
它在熵核下方停住,再次歪著頭“打量”了一下,似乎在評估如何“接入”。
然後,它做出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
它伸出那隻空著的骨手,不是朝向熵核,而是……緩緩地、極其輕柔地……觸碰向了旁邊平台上的、那已經化為灰白琉璃雕塑的阿木幼苗!
它的指骨,極其小心地、避開了那看似脆弱無比的葉片,輕輕地……點在了幼苗紮根的那一小片星圖金屬平台上。
就在指骨與平台接觸的瞬間——
嗡……
一絲微弱到極致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翠綠能量漣漪,從那指骨與平台接觸的點蕩漾開來,如同水滴落入平靜的湖麵。
緊接著,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以那接觸點為中心,平台內部那些早已黯淡、斷裂了萬年的能量線路,竟然……極其微弱地、斷斷續續地……亮起了一絲絲極其黯淡的、同樣呈現出翠綠色的光暈!
這些光暈如同垂死者的脈搏,微弱地、頑強地閃爍著,順著平台內部複雜的線路,極其緩慢地……向著四麵八方蔓延開去,如同在為這具巨大的星艦屍骸進行著一次微不足道的、局部的、基於另一種能量形式的……“心肺複蘇”!
屍骸眼窩中的綠火,在這一刻明顯地亮了起來!它似乎從這平台的微弱反應中,汲取到了某種“信心”。
它維持著指骨與平台的接觸,另一隻手持著那塊數據板殘骸,開始將其緩緩地、嘗試性地……靠近上方林燼那黯淡的熵核。
它似乎在試圖利用這平台殘存的、被它以某種未知方式激活的微弱能量係統,以及數據板殘骸可能具備的某種接口功能,作為一個臨時的、粗糙的“能量橋梁”,嘗試為熵核……注入一絲微不足道的能量,或者說,提供一個極其微弱的“刺激”!
這個過程緩慢而笨拙,充滿了不確定性。屍骸的動作依舊僵硬,它全神貫注如果它有“神”的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細微的操作上。
它沒有注意到……
遠處,那一直處於低頻震顫、內部劇烈衝突狀態的黑色立方體“基石”,其表麵那混亂交織的幽藍與金芒,在這一刻,突然出現了極其細微的、但卻是趨向於某種短暫平衡的跡象!
那令人不安的震顫幅度,減小了那麼一絲。
那瘋狂衝突的意念囈語,減弱了那麼一瞬。
尤其是那代表著絕對秩序與控製的金色部分,雖然依舊被幽藍的蒼白意念和林燼注入的“病毒”所困擾,但卻仿佛……適應了這種混亂,或者說,暫時找到了在這種混亂中維持自身存在而不至於徹底崩潰的……某種臨界點!
它表麵那一道之前被阿木淨化之力灼傷、縮回的金色紋路,此刻,極其輕微地……再次閃爍了一下。
這一次,不再是攻擊性的探出,而是……更像一種……冷靜下來的、深沉的、帶著審視意味的……“掃描”。
一道無形無質、卻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隱蔽的金色意念波紋,如同最高明的潛行者,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瞬間掃過了整個區域。
掃過了那正在笨拙嘗試“修複”的屍骸。掃過了那平台被激活的微弱翠綠能量網絡。掃過了那灰白琉璃般的阿木幼苗。最終……死死地鎖定在了那黯淡的、裂紋遍布的熵核之上!
那金色的意念波紋在熵核表麵停留了足足三秒。
仿佛在確認著什麼。
然後,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沒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動,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基石”表麵那短暫趨於平衡的光芒,再次被內部的混亂所淹沒,重新陷入了低頻震顫。
但某種東西……已經改變了。
一種冰冷的、耐心的、如同獵人終於確認了獵物最虛弱狀態的……意誌,已經悄然降臨。
屍骸對此毫無所覺。它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那笨拙的“修複”工作中。它手中的數據板殘骸,即將觸碰到熵核的表麵。
它那乾澀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水分的聲音,帶著一絲微弱的、幾近於無的期盼,在這死寂的空間中緩緩地、輕輕地回蕩著。這聲音是如此的微弱,以至於讓人不禁懷疑它是否真的存在,還是僅僅隻是一種幻覺。
然而,這聲音卻又如此的清晰,仿佛是在對著兩個沉睡的靈魂訴說著什麼。那聲音中似乎蘊含著無儘的哀傷和絕望,讓人不禁心生憐憫。
“……能量……連接……”這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仿佛是一個垂死之人在最後的時刻,用儘全身的力氣發出的求救信號。
“……嘗試……喚醒……”這聲音稍微清晰了一些,透露出一種不屈的意誌和對生命的執著。
“……請……堅持……”最後的這句話,聲音已經變得極其微弱,幾乎微不可聞,但其中蘊含的情感卻是如此的強烈,讓人無法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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