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虛無,是一種超越了人類認知的恐怖狀態。它並非僅僅是黑暗或者寂靜,而是一種完全的空虛和缺失,讓人感覺仿佛被整個世界所拋棄。
在這片虛無之中,沒有一絲光線能夠穿透,沒有一點聲音能夠傳遞,甚至連觸摸的感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林燼的殘破熵核和那團包裹著嬰兒的微弱翠綠光繭,就像兩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在無儘的黑暗中孤獨地漂浮著。
起初,當林燼意識到自己還活著,並且熵核和光繭都還在時,心中湧起了一絲慶幸。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慶幸很快被無儘的孤寂和冰冷所淹沒。在這片虛無中,他無法與任何人交流,也無法感知到外界的任何信息。他的存在變得如此渺小和無助,仿佛整個宇宙都隻剩下他和那個嬰兒。
這種孤寂和冰冷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感受,更是一種對靈魂的折磨。林燼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還存在,或者這隻是一場無儘的噩夢。他的思緒在虛無中飄蕩,回憶起曾經的生活和經曆,但這些回憶卻如同風中的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林燼的意識在黑暗的潮水中沉浮。他的熵核受損嚴重,內部三股力量幾乎完全沉寂,隻剩下最本源的意識之火在頑強燃燒。他嘗試過調動力量,哪怕隻是最細微的一絲,回應他的隻有核心深處傳來的、仿佛要徹底碎裂的劇痛和更深的虛弱感。他就像一座能源枯竭、電路燒毀的堡壘,空有結構,卻失去了所有能動性。
他大部分的時間,隻能將全部的意識聚焦在那團翠綠光繭上。那是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坐標,唯一的溫暖,也是支撐他沒有徹底意識消散的最後執念。
光繭中的嬰兒依舊沉睡著,小小的胚胎虛影蜷縮著,仿佛回歸了最原始的生命狀態。光繭散發的生命氣息極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滅,但總算穩定。世界樹最本源的力量在絕境中展現出了驚人的韌性,牢牢守護著這最後的火種。
漂流,無聲的漂流。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一年,或許更久。在這片虛無中,時間失去了意義。林燼隻能通過光繭那極其緩慢、幾乎難以察覺的黯淡過程,來模糊地感知時間的流逝。
光繭的光芒,正在變得越來越微弱。
起初這種變化微乎其微,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林燼驚恐地發現,光繭的翠綠色澤正在慢慢變淺,體積似乎也縮小了一點點。就仿佛一盞油燈,正在無可挽回地走向油儘燈枯。
這個世界樹本源構成的光繭,並非永恒。它需要能量維持,而在這片虛無中,沒有任何能量可以補充。它正在消耗自身來維持嬰兒的存在。
照這個速度下去,也許……也許在某個無法確定的未來,光繭將會徹底消散,而裡麵的嬰兒……
林燼不敢再想下去。一股冰冷的、遠比虛空更加刺骨的寒意,滲透了他的意識核心。他經曆了重生、背叛、廝殺、宇宙級的奧秘,難道最終結局,竟是和這個與他命運緊密相連的孩子,一起悄無聲息地湮滅在這無人可知的角落?
不!絕不!
複仇的火焰尚未熄滅,守護的承諾尚未達成,他豈能甘心就此消亡?!
強烈的求生欲如同強心劑,刺激著林燼近乎枯竭的意識。他再次開始瘋狂地嘗試,如同一個癱瘓的病人,拚命想要調動一根早已壞死的手指。
他集中全部意誌,不再試圖去引動那三股沉寂的、衝突的強大力量,而是回歸最本源——他的吞噬異能。
這源自他重生靈魂最深處的天賦,是他一切力量的起點。它是否還能在這絕境中,創造一絲奇跡?
他不再向外索求,因為外界一片虛無。他將感知投向內部,投向那布滿裂紋、幾乎化為頑石的熵核本身。
吞噬……能否吞噬自身的沉寂?吞噬這虛無的狀態?
這是一個悖論,一個瘋狂的念頭。但絕境之中,唯有瘋狂才可能覓得一線生機。
他想象著吞噬異能化作最細微的觸須,如同植物的根須尋找水分般,在他那死寂的熵核內部挖掘,探尋任何可能存在的、未被完全湮滅的能量殘渣,哪怕是之前力量衝突留下的、最狂暴的碎片,或是那星核低語侵蝕後殘留的、最陰冷的印記!
這個過程異常痛苦且毫無成效。他的熵核內部猶如遭受戰火洗禮後的焦土一般,一片荒蕪,毫無生機。吞噬觸須所到之處,帶來的並非是滋養和修複,而是更深層次的空虛和撕裂感。
一次、兩次、十次、百次……他不斷地嘗試,卻始終無法改變這一現狀。每一次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絲毫回應。
失敗,無儘的失敗如影隨形,籠罩著他。每一次的失敗都讓他的信心遭受重創,讓他的意識變得愈發虛弱,仿佛隨時都可能徹底消散。
而那原本翠綠的光繭,其光芒也在這一次次的嘗試中逐漸黯淡,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一般。
就在林燼的意識即將被絕望徹底吞噬,即將放棄這無謂掙紮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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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吞噬觸須,如同一台精密的探測器一般,在熵核最深處那道極其隱蔽的裂紋底部緩緩遊走。突然,觸須像是碰到了什麼異物,微微一顫。
那並不是能量殘渣,也不是力量碎片,而是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無形的“東西”!它就像是一縷被燒焦後卻仍未斷絕的意念,又仿佛是一股被碾碎後卻依舊凝聚的執念。
這股“東西”雖然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但卻散發出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大氣息。林燼的吞噬觸須本能地想要將其吞噬,然而,當觸須真正接觸到這股“東西”時,卻發現它竟然如同鋼鐵般堅硬,完全無法被吞噬。
是他在最後那場自毀式反擊中,融入能量洪流的、對複仇的極致渴望!是對守護嬰兒的決絕意誌!是兩世為人、曆經磨難都未曾徹底磨滅的……不甘與憤怒!
這股意念無形無質,沒有任何能量波動,卻蘊含著一種極其強大的、屬於他林燼本我的精神本源!
吞噬異能竟然對這東西產生了反應!仿佛饑餓到極點的野獸,終於嗅到了可以果腹的東西,哪怕這東西看起來根本不能吃!
吃……掉自己的……執念?
林燼的意識愣住了。這完全超出了他對吞噬異能的理解。這能帶來什麼?精神食糧?
但沒有時間猶豫了!光繭的光芒如同即將熄滅的餘燼,他自身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吞!
他不再思考後果,驅動吞噬觸須,狠狠地纏繞上那一縷堅韌的無形執念!
沒有想象中的能量補充,也沒有痛苦的衝擊。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清醒與凝聚!
仿佛散亂的沙礫被重新注入了粘合劑,他那即將渙散的意識核心,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變得穩固了一些!雖然力量依舊枯竭,但他的意誌卻如同被淬火錘煉過的鋼鐵,變得更加堅韌、更加純粹!
有效!吞噬自身的執念,竟然能夠鞏固精神本源,延緩意識的消散!
這是一條從未設想過的道路!一條在絕對能量真空下的……意識求生之路!
發現了這條詭異的生路,林燼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開始瘋狂地在自身熵核的“廢墟”中,搜尋著所有類似的、未被徹底磨滅的執念碎片。
對陳鋒、蘇婉兒的刻骨仇恨;對秦雨薇、雷浩、阿木的複雜情感與承諾;對自身弱小無力的憤怒;對宇宙奧秘的好奇與警惕;還有……對懷中這嬰兒日益加深的、難以割舍的責任感……
所有這些強烈的情感與意誌,都化作了無形的“食糧”,被他那變異了的吞噬異能一點點搜尋、剝離、吞噬、消化!
每吞噬一縷,他的意識就穩固一分,對自身存在的感知就清晰一分。他仿佛在進行一場另類的“刮骨療毒”,將那些紛雜的情緒能量提煉成最純粹的意誌燃料,燃燒自己,照亮這無儘的黑暗。
他不再去感知時間的流逝,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這場對自身的“解剖”與“吞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