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既然已經確定下來,那麼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堅定地去執行它,這是唯一的道路。然而,此時此刻的林燼,與之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可以自由地移動,隨心所欲地釋放出強大的能量,而是變成了一塊深深紮根於古老骸骨之中、與這片墳場的沉寂規則初步融合的“活體墓碑”。
這意味著,他現在的行動受到了極大的限製。任何過於劇烈的能量波動或者異常的移動,都有可能會引起那高懸於規則之上的“裁決之眼”的警覺,從而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所以,林燼必須要找到一種全新的、適合他當前“身份”的行動方式。這種方式既要能夠讓他順利地執行計劃,又不能引起“裁決之眼”的注意,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守墓人的意識就像那永恒不變的背景輻射一般,默默地承載著他的存在。對於他那“竊火”的念頭,守墓人的意識既沒有給予鼓勵,也沒有加以阻止,似乎隻是在以一種超然的姿態觀察著這個有趣的變量如何在既定的程序中運行。
林燼將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到了體內那如同化石紋理般的能量網絡之中。而此刻,這個能量網絡或許更應該被稱之為“沉寂核心”。在這個核心的內部,四種力量——熵滅、有序、虛無和悲歌,被強行壓縮和沉澱在了一起。它們就像是被封存在琥珀中的遠古昆蟲一樣,雖然依然保持著一定的活性,但這種活性已經被壓低到了極致,呈現出一種極低的平衡狀態。
這四種力量既是林燼的根基所在,同時也是他此時此刻無法輕易動用的底牌。
他的感知,則與古骸、與這片墳場的沉寂基質緊密相連。他嘗試著,不再以能量觸須的形式去探查,而是將自身的感知,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融入墳場那無處不在的、由無數文明悲鳴和信息殘響構成的背景數據流之中。
這是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他不再是外部觀察者,而是成為了這數據流的一部分。他能“聽”到那些破碎信息更加清晰的“聲音”,能“看”到那些文明殘像更加具體的細節,甚至能隱約感受到這片墳場底層數據流動的某種……規律與路徑。
編織者們工作時散發的、冰冷有序的精神指令波;共鳴水晶作為能量與信息節點散發出的、穩定而誘人的“信息引力”;甚至包括那些飄蕩在墳場各處的、更加微小的信息塵埃可能是某個個體強烈的執念,或是一段未被完全分解的技術片段)……所有這些,都在這片浩瀚的數據海洋中,遵循著某種看不見的軌跡在流動、交換、沉澱。
他,林燼,靜靜地站在那裡,凝視著那塊嶄新的墓碑。它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沉寂”信息特征,仿佛是這片數據流中的一個微小但卻不可忽視的存在。
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燭火一般,在他那冰冷而緩慢的意誌中緩緩升起。這個念頭如此微弱,卻又如此強烈,讓他不禁開始思考一個大膽的可能性。
他是否能夠……偽裝成一段無害的、自然沉澱的“信息殘響”,順著這墳場固有的數據流,悄無聲息地接近他的目標——那些被編織者嚴密守護的共鳴水晶呢?
這無疑是一個極其精細且冒險的操作。他需要將自己的“信息指紋”完美地模仿那些無意識的、早已死去的文明殘像,不能有絲毫屬於“活物”的主動意圖或邏輯結構。因為任何超出背景噪音模式的“異常”信息波動,都可能會被編織者那高效的信息過濾網絡察覺到。
然而,麵對這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林燼卻毫無懼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整個世界的力量都吸入體內一般,然後慢慢地呼出,讓自己的心境逐漸平靜下來。
他的思維如同一條靈動的魚,緩緩地遊入了這片數據流的海洋之中。他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著每一絲細微的變化,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就像是在觸摸著宇宙的脈搏一樣。
林燼開始嘗試著去完成這個任務。他首先想到的是要徹底地內斂自己的意誌。他將那代表著自我意識的意誌光點,小心翼翼地隱藏到“沉寂核心”的最深處,就像是一隻冬眠的熊,將自己深深地埋入洞穴之中,與外界完全隔絕。
隨著他的意誌逐漸內斂,他的思考速度也被強製放緩,就像是時間在他的世界裡變得緩慢了起來。他的情感波動也被完全凍結,不再有喜怒哀樂的起伏,隻剩下一片平靜的湖麵。
在這種狀態下,林燼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塊真正的石頭,沒有了思想,沒有了情感,隻有物質的屬性和信息的殘留。他就像是一塊被時間遺忘的石頭,靜靜地躺在這片數據流的海洋之中,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其次,是信息的模仿。他調動起體內那“凋零悲歌”的意境,這意境本就源自無數毀滅文明,與墳場的背景高度同源。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這股意境,覆蓋在自身那獨特的、由四種力量融合而成的沉寂信息特征之上,如同給一件奇特的兵器覆蓋上厚厚的、與周圍環境一致的塵埃和鏽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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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順應“流勢”。他不再主動“移動”感知,而是仔細感受著周圍數據流的微弱流向——那些因編織者活動、殘骸引力微擾、甚至是宇宙背景輻射差異而產生的、極其細微的數據壓力差。他調整著自身信息體的“朝向”和“密度”,讓自己像一片羽毛,被這無形的數據之風,緩緩吹向距離他最近的一處編織者工作節點。
過程緩慢得令人窒息。以這種速度,移動到目標位置可能需要標準時間數天,甚至更久。而且,他必須時刻維持著這種極致的“偽裝”,不能有絲毫鬆懈。
時間在絕對的沉寂與偽裝中流逝。林燼如同一段真正的幽靈數據,在墳場的信息海洋中隨波逐流。他“路過”了凍結著猙獰麵孔的冰巨星碎片,“穿過”了殘留著瘋狂囈語的精神汙染團,“聆聽”了更多文明在“蒼白之災”下最後時刻的絕望。
這些信息不斷衝刷著他,讓他對“織網者”機製的冰冷與殘酷有了更深的體會,也讓他心中那被封存的、名為“複仇”與“守護”的火焰,在冰層之下燃燒得更加冰冷而堅定。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終於“漂流”到了他的第一個目標附近——一個由三個銀灰色“繭”和一個小型“腦狀水母”比之前見過的中央主體小得多)構成的編織者次級工作節點。這個節點正圍繞著一塊巨大的、蘊含著豐富晶體結構的星球碎塊工作,數塊拳頭大小的共鳴水晶懸浮在節點中央,散發著誘人的幽藍光芒。
成功靠近,隻是第一步。如何在不驚動編織者的情況下,從它們嚴密守護的節點中“竊取”共鳴水晶的能量與信息?
硬搶是自殺。即便他恢複全部力量,麵對一個完整的編織者節點也勝算渺茫。
他需要利用規則,利用他作為“異常數據”的特性。
他維持著完美的信息偽裝,如同一段無害的背景噪音,開始更加仔細地觀察這個節點的工作模式。
他發現,編織者們並非時刻不停地向共鳴水晶注入能量和信息。它們的工作是周期性的:汲取從殘骸中分解提取)>提純在“繭”內部進行初步處理)>傳輸通過能量絲線將精煉後的能量和信息流注入共鳴水晶)>穩定暫停傳輸,讓水晶內部結構自我平衡和固化)。
而在“傳輸”階段,當那精純的幽藍能量流通過能量絲線,連接“繭”與共鳴水晶的瞬間,兩者之間會建立一個短暫的、高度有序的信息通道!
這個通道是雙向的!不僅是能量和信息從“繭”流向水晶,水晶本身的狀態信息能量飽和度、結構穩定性、信息整合度)也會實時反饋給“繭”和作為控製核心的“腦狀水母”,以便它們調整接下來的工作參數!
一個極其大膽的計劃,在林燼那冰冷緩慢的思維中逐漸成型。
他不需要奪取整個水晶。那目標太大,立刻會被發現。
他隻需要……在信息通道建立的瞬間,偽裝成共鳴水晶反饋回去的“狀態信息”,將自身的一縷極其微小的、攜帶者他“沉寂核心”特質的探測念絲,逆著數據流,反向注入到編織者的能量絲線之中!
這縷念絲不包含攻擊意圖,不攜帶異常能量,它隻做一件事——讀取!如同病毒代碼潛入係統日誌,它隻負責複製、記錄流經能量絲線的、那些被提純後的文明“核心代碼”信息!
然後,在傳輸階段結束前,將這縷攜帶著“竊取”來的信息的念絲,沿著原路返回,撤回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