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林疏桐抹了把臉，白大褂的袖口蹭到眼角，留下道灰印。她往前走，腳步卻有點晃，顧清越伸手想扶，又默默收了回去，隻是放慢腳步跟在她身後，像道沉默的影子。
前麵突然傳來星弦的歌聲，不是淨化之音那種柔和的調子，而是帶著金屬質感的快節奏，像誰在用琴弦敲打著鋼鐵。眾人跑過去，看見星弦站在塊懸浮的岩石上，淡紫色的紗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她麵前的星晶豎琴泛著藍光，每根琴弦都在震顫。
她的周圍躺著十幾個鏡像的殘骸，那些碎片拚起來，能看出是各個文明的模樣——有機械聖域的金屬外殼，有植物族的藤蔓肢體，還有幾個長著翅膀的，像是光明議會的成員。
它們在召喚同伴。星弦的聲音有點啞，手指在琴弦上劃過，彈出一串急促的音符。遠處的黑暗裡傳來嗡鳴聲，越來越近，地麵開始輕微震動，像有千軍萬馬正在趕來。
萊昂的機械義眼紅光閃爍，掃描結果投射在空氣中：至少五十個單位，能量反應比之前強三倍。他的機械臂展開，露出裡麵層層疊疊的槍管，艾莎，給我造麵冰牆！
艾莎的冰晶長矛插進地裡，地麵瞬間裂開蛛網般的冰紋，迅速向上蔓延，眨眼間就豎起道十米高的冰牆，泛著冷冽的藍光。冰牆上映出眾人狼狽的影子，個個灰頭土臉，卻都瞪著眼，沒人往後退。
程敘，後門開好了嗎？林疏桐問。她撕開白大褂的下擺，露出裡麵的應急醫療包，正往顧清越的胳膊上纏繃帶——剛才為了護她，這家夥被鏡像劃了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程敘的機械義肢插在旁邊的能量柱裡，金屬關節哢哢響：快了快了！這破地方的防火牆比聯盟總部還難搞！他突然罵了句，靠！它們居然學會用我的代碼反擊了！
沈星遙突然抓住葉婉音的手，指腹摩挲著她手腕上的紅痕——那是剛才被鏡像抓的。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跟著我。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葉婉音點點頭，把平安符塞進他手裡，木頭的溫度透過掌心傳過來，很安穩。
冰牆突然發出哢嚓聲，布滿裂紋。外麵傳來沉悶的撞擊聲，一下接著一下，像有人在用錘子砸玻璃。艾莎的臉色發白，銀白卷發上的冰晶開始融化，順著發梢滴在地上，瞬間凍結成小冰珠。
羅伊！她喊道。
羅伊的火焰突然暴漲，像件燃燒的披風裹住他。他跳到冰牆上，雙拳狠狠砸下去，火焰順著冰紋蔓延，在牆麵上燒出層火網。撞擊聲停頓了下，隨即變得更猛烈，冰牆的裂紋裡開始滲出黑色的粘液，腐蝕得冰層滋滋響。
搞定！程敘猛地拔起義肢，能量柱發出嗡的一聲，旁邊的空間泛起漣漪，露出後麵灰蒙蒙的通道，隻能維持三分鐘！快走！
林疏桐剛邁出一步，就聽見身後傳來驚呼聲。她回頭，看見顧清越的鏡像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手裡的手術刀正刺向他的後心。而顧清越正全神貫注地幫葉淩霄修複被乾擾的通訊器，完全沒察覺。
時間好像變慢了。林疏桐看見顧清越襯衫後領露出的皮膚，看見他耳後那顆小小的痣，看見鏡像眼裡冰冷的光。她想也沒想就撲過去，把顧清越往旁邊一拽，自己卻沒躲開——手術刀劃破了她的後背，火辣辣的疼瞬間蔓延開來。
疏桐！顧清越的聲音變了調。他抱住她倒下的身體，手摸到背後粘稠的血，指尖都在發抖。鏡像版的他站在旁邊，舉著帶血的手術刀，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好像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兩個顧清越在擔心同一個人。
彆管我...林疏桐咬著牙推他，走...
顧清越突然抬頭，眼神冷得像冰。他沒去看那鏡像，隻是小心翼翼地把林疏桐抱起來，對其他人吼道：你們先走！
沈星遙想留下幫忙，卻被葉婉音拽著往通道跑：我們在外麵接應！她的眼淚掉下來，砸在沈星遙的手背上，滾燙的。
程敘最後一個進通道，他回頭看了眼，看見顧清越把林疏桐放在地上，自己站著麵對那個鏡像。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對峙著，一個舉著手術刀，一個赤手空拳，背景是正在崩塌的冰牆和漫天火光。
三秒鐘後通道關閉！程敘喊了句，轉身衝進通道。他聽見身後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還有顧清越壓抑的悶哼聲，然後是空間關閉時那聲輕微的，像氣泡破了。
通道裡一片漆黑，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和腳步聲。沈星遙突然停下來，摸著口袋裡的平安符，木頭的邊角硌得手心發疼。婉音，他的聲音有點抖，剛才那個鏡像...它模仿的是你上周發燒時的樣子。
葉婉音的腳步頓住了。她想起上周自己躺在床上，葉淩霄笨手笨腳地給她倒水，沈星遙隔著屏幕給她講孩子們的糗事，那些瑣碎又溫暖的畫麵，不知何時被鏡像偷去了。
前麵突然亮起光。程敘的機械義肢發出藍光，照亮了前方的岔路口——左邊的通道泛著紅光，右邊的飄著白影，而中間的地麵上，散落著件熟悉的深藍襯衫，衣角沾著血跡。
程敘的金屬關節突然哢噠響了一聲，像是凍住了。他看著那件襯衫，又看了看身後的黑暗，突然罵了句臟話，聲音在通道裡蕩出回音，驚起無數細小的光點，像誰在黑暗裡撒了把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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