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軌交織的精神維度深處，紫灰色的霧靄像沸騰的粥，咕嘟咕嘟冒著泡。林疏桐的白大褂早被能量灼出焦痕，星淵火種在她掌心突突跳，活像揣了隻不安分的小兔子。
左前方七十度，能量場密度異常。顧清越的聲音裹著電流音，他額角的汗珠剛冒出來就被精神波動震成細霧。他那件總熨得筆挺的白襯衫，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這是精神體開始不穩定的征兆。
林疏桐咬著牙把火種往水晶上按，哢嚓一聲脆響，星艦外殼帶來的那塊水晶突然裂開蛛網紋。淡金色的光順著紋路爬出來，在她腕間繞成個鐲子。
這玩意兒還會進化？她挑眉的瞬間，霧靄裡突然伸出無數半透明的手，指甲縫裡淌著墨色粘液。那些手剛要抓住顧清越的後領，就被水晶鐲子射出的光切成了齏粉，空氣中頓時彌漫開燒塑料的臭味。
是虛空織夢者的殘餘意識。顧清越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兩人掌心相貼的地方炸開一簇火花。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細紋裡都閃著光，還記得市立醫院那次大停電嗎？你也是這樣抓著我穿過應急通道。
林疏桐的心跳漏了半拍。那年她剛值完三十六小時班，拖著灌了鉛的腿撞上抱著應急燈的顧清越。他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混著淡淡的雪鬆香，在漆黑的走廊裡格外清晰。
彆分心！她故意板起臉，卻忍不住回握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滲進來，比任何能量護盾都讓人安心。
水晶鐲子突然劇烈震顫，發出蜂鳴般的尖叫。霧靄翻滾得更厲害了，隱約能看見無數張臉在裡麵沉浮——有狂亂星雲的星獸，有地球醫院的病患，還有些長著複眼和觸角的外星麵孔。
它們在抵抗淨化。顧清越從口袋裡摸出個小瓷瓶，拔掉塞子倒出三粒藥丸。藥丸是珍珠白的，滾在他手心裡像三顆小月亮。這是葉婉音剛調好的凝神丹，含著。
林疏桐剛把藥丸含進嘴裡，就被一股清苦的薄荷味嗆得皺眉。這味道讓她想起小時候發燒，蘇瑾偷偷往她藥碗裡加糖，結果被父親發現罰站兩小時。那時候蘇瑾的辮子還梳得歪歪扭扭，站在牆角偷偷衝她做鬼臉。
看右下方！顧清越突然加重語氣。
隻見霧靄中浮出個巨大的眼球，虹膜是旋轉的星圖。它眨了眨，射出的紫色光線擦著林疏桐的耳邊飛過，身後的空間頓時像被啃過的蘋果，缺了老大一塊。
沈星遙的治愈力能撐多久？林疏桐拽著顧清越翻滾躲閃，白大褂下擺掃過地麵，帶起一串金色火星。
剛收到薇薇安的精神傳訊，治愈領域快撐不住了。顧清越的聲音突然低下去，程敘在破解最後一道屏障時，義肢過載炸了。
林疏桐的動作頓了半秒。她仿佛能看見程敘咬著牙用斷肢敲代碼的樣子，那截金屬義肢上還掛著葉婉音送的平安符——紅繩都磨得起毛了，卻總在最危險的時候泛出微光。
那更不能輸。她突然轉身直麵那隻巨眼，把顧清越擋在身後。星淵火種在她掌心暴漲，把她的影子投在霧靄上，像個張開翅膀的巨人。
顧清越突然從背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他的呼吸帶著薄荷藥香，溫熱地噴在她耳廓：記得醫學院解剖課嗎？你總把神經束擺得像藝術品。
林疏桐的鼻尖突然發酸。那年她握著手術刀的手不停發抖，是顧清越在旁邊輕聲報出每根血管的名稱，聲音穩得像節拍器。窗外的白玉蘭開得正好，花瓣落在他攤開的解剖圖上，被他小心翼翼地夾進了筆記本。
水晶鐲子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裂開的紋路裡湧出液態的光。林疏桐感覺有股力量順著血管往四肢百骸衝，眼前的巨眼開始扭曲、縮小，最後變成個玻璃彈珠大小的光球。
就是現在！顧清越的聲音帶著笑意。
林疏桐抬手將星淵火種按向光球，接觸的瞬間，整個精神維度突然安靜了。那些嘶吼的意識、扭曲的霧氣、漂浮的碎片，全都定在原地。她看見程敘躺在葉婉音懷裡，斷肢處冒著白煙，平安符卻在他胸口亮得耀眼；看見沈星遙跪在地上，雙手按在龜裂的地麵，治愈力形成的綠光像水草般蔓延；看見艾莎的冰棱和羅伊的火焰在遠處交織，撞出漫天星火。
顧清越的吻落在她後頸，像羽毛拂過皮膚。林疏桐轉過頭，正好對上他含笑的眼睛。他的睫毛上沾著金色的光點，像落了片星空。
以前總覺得，能陪你站在這裡就夠了。他輕聲說，手指撫過她臉頰的碎發，現在才發現，想和你一起看更多風景。
林疏桐剛要開口，水晶鐲子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她下意識閉上眼，再睜開時，巨眼已經消失了，原地隻留下顆透明的珠子，裡麵封存著片旋轉的星雲。
顧清越的手突然變得透明，像被水衝淡的墨。
清越！林疏桐抓住他的手腕，卻隻撈到片冰涼的霧氣。
他笑著搖頭，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眉心：彆擔心，我隻是暫時回到現實維度。記得按時吃飯，彆總靠咖啡續命。
他的身影越來越淡，最後化作點點光塵，被水晶鐲子吸了進去。林疏桐低頭看著鐲子，裡麵除了那片星雲，還多了個模糊的白襯衫剪影。
遠處傳來薇薇安的歡呼聲，精神維度的霧靄正在消散，露出背後綴滿星辰的黑色天幕。林疏桐握緊掌心的星淵火種，轉身往治愈領域的方向走去。白大褂的下擺隨風揚起，沾著的金色光點落在地上，長出叢叢會發光的三葉草。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轉身的瞬間，那顆透明珠子裡的星雲突然炸開，有什麼東西正從碎片中緩緩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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