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夜家莊園的漢白玉台階上,濺起渾濁的水花。
夜陵跪在門廊下,膝蓋壓著被雨水泡軟的地毯。
她身上僅裹著一條薄毯,是方才被保安拖出來時,傭人們從客房順手抄起的——邊角還沾著咖啡漬,此刻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夜小姐,”管家老陳的聲音像塊磨舊的砂紙,“老爺說,您的東西都在儲物間,可方才清點時......”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夜陵濕透的發梢,“蘇小姐說那些衣物首飾都是她從小到大用慣的,您拿了不合適。”
夜陵沒抬頭。
她盯著自己光裸的腳,腳趾在雨水中蜷縮成蒼白的弧度。
原主記憶正翻湧——三天前慈善晚宴,蘇婉兒端著紅酒撞上來,酒漬在她晚禮服上綻開時,養母林曼芝尖叫著扯她去換衣間;上周林曼芝的翡翠鐲子失蹤,監控裡“夜陵”翻首飾盒的畫麵被傳遍家族群,可後來鐲子在蘇婉兒的化妝鏡後找到時,沒人提半句;還有今早熱搜夜家假千金騙婚豪門,配圖是她和某財閥公子的合照,那是蘇婉兒硬拉她去參加的相親會。
“夜陵。”
這聲喚像根冰錐紮進耳膜。
夜振國撐著黑傘站在台階頂端,西裝革履,連袖扣都擦得鋥亮。
他身後,林曼芝抓著蘇婉兒的手,真千金穿著藕荷色針織裙,發梢還滴著香奈兒香水的味道——顯然剛從暖房出來。
“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了。”夜振國的聲音像在談一樁虧本買賣,“你不是我夜家的女兒。”
雨幕裡炸開一聲抽噎。
蘇婉兒撲進林曼芝懷裡,肩膀抖得像被踩碎的蝴蝶:“媽,我不怪姐姐......她隻是太想當您女兒了......”
林曼芝摟著她,指尖戳向夜陵:“你偷了我女兒十八年人生!”她眼眶通紅,卻沒一滴淚掉下來,“現在真相大白,你立刻搬出去!”
“搬?”夜陵終於抬頭。
雨水順著她睫毛往下淌,露出一雙像淬了冰的眼睛,“我住哪?”
“這是十萬塊支票。”蘇婉兒從包裡抽出一張紙,傘骨在她手裡捏得發白,“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可這是我能求爸媽給的最大數目了。”她蹲下來,把支票往夜陵膝頭放,指尖卻故意一滑——支票掉進積水裡,墨跡暈開成團模糊的黑。
“對、對不起......”蘇婉兒慌忙去撿,卻被林曼芝拽住胳膊,“算了,這種人配不上乾淨東西。”
夜陵盯著那張泡爛的支票。
原主的記憶裡,她曾在林曼芝生日時親手繡了幅蘇繡,被誇“貼心”;曾在夜振國胃痛時熬了整夜小米粥,被拍著肩說“乖女兒”;曾把蘇婉兒從胡同混混手裡救出來,對方抱著她哭著喊“姐姐”......
“拖出去。”夜振國轉身要走,“彆臟了夜家的地。”
兩個保安架起她的胳膊。
毯子裡的體溫被雨水卷走,夜陵感覺自己像塊被剝了皮的肉,在冷風中滋滋冒血。
她踢到台階邊緣的大理石,膝蓋磕出淤青,卻笑了——前世作為“夜梟”,她在雪地裡被隊友背叛時,也是這樣的疼法。
子彈穿透肩胛骨的瞬間,她望著隊友發紅的眼睛想:原來最疼的不是傷口,是信任碎成渣的聲音。
“砰——”
雕花鐵門在身後合攏。
夜陵摔在門廊外的草坪上,薄毯滑落在地。
她望著門牌號“夜宅1號”,突然想起十二歲生日時,夜振國帶她來認門,說“以後這就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