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港密林邊緣,晨霧未散。
夜陵靠在一棵枯死的老槐樹下,呼吸淺而穩,像一頭蟄伏的獵豹。
她右耳不斷滲血,溫熱的液體順著頸側滑落,浸透了戰術背心的肩線。
左眼視野裡滿是灰白色的噪點,像是老式電視失去信號時的雪花屏,每一次眨眼都帶來刺痛與眩暈。
係統冰冷的提示音仍在腦海回蕩:【感官休眠期啟動,禁止高強度作戰行為】。
可她隻是冷笑了一聲,抬手將電子監控手環猛地扯下,狠狠砸向地麵。
塑料外殼碎裂的脆響驚起幾隻寒鴉,撲棱棱飛入濃霧深處。
“規則?”她低語,聲音沙啞卻鋒利如刀,“他們想用規則殺我?”
她從戰術背心裡摸出半塊壓縮餅乾,乾澀地塞進嘴裡,咀嚼時連牙齦都在發麻。
這不是食物,是燃料。
她的身體正在崩潰,神經像被無數根燒紅的針反複穿刺,可她的意誌沒有一絲鬆動。
“那就彆怪我……踩碎規則。”
係統微閃,淡藍色的數據流在她殘存的視覺中悄然展開:【環境掃描中——檢測到三組紅外信號、兩處地雷埋設點、高頻通訊乾擾源加密頻道:清剿代號‘鐵砧’)】。
“鄭驍。”她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嘴角竟勾起一抹近乎愉悅的弧度。
不是憤怒,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她知道他們在等什麼——等她虛弱,等她倒下,等她像個普通女人一樣在休養令下發抖求饒。
可他們忘了,她不是普通人。
她是夜梟,是曾在零下四十度的極地雪原上靠嗅覺追蹤敵方指揮官七天七夜的“非人戰兵”。
她緩緩起身,動作輕得如同落葉墜地。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間隙裡,精準避開所有可能觸發警報的震動區域。
她的耳朵雖已失聰,但皮膚能感知空氣的流動;她的眼睛雖已模糊,但鼻腔仍能捕捉血腥與火藥混合的氣息。
密林深處,鄭驍站在一處高坡上,雨水順著戰術頭盔滑落。
他死死盯著熱成像儀屏幕,上麵那個微弱卻執拗的紅點正緩緩移動。
“她進林了。”耳機裡傳來影蛇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喘息,“右耳失聰,左眼動態捕捉延遲0.5秒……係統判定為‘高危殘損狀態’。”
鄭驍握緊了手中的突擊步槍,指節發白。
“這次不是試煉。”他低聲說,眼底燃起赤紅的火焰,“是清剿。”
他想起深海試煉中那一幕——夜陵踩著同伴的屍體走上控製台,用一根鋼絲絞斷槍管,像碾死一隻螞蟻般摧毀整個試煉係統。
那一刻,他明白了什麼叫“非人”。
而現在,他要親手把她打回塵埃。
“規則允許擊殺。”他冷笑,“我要她死在‘合法’名單上,死在所有人認定她該死的時候。”
他揮手,三支特戰小隊立刻展開行動,呈品字形向密林腹地推進。
其中一支由“碎岩”帶領——鐵砧部隊的老兵,曾在邊境行動中失去半支小隊,而夜陵正是那次任務的“誤判責任人”。
“為兄弟報仇!”碎岩低吼一聲,率先踏入溪穀。
而此刻,夜陵已潛行至溪穀邊緣。
她蹲下身,指尖輕輕觸碰水麵。
漣漪的頻率不對——太慢,太規整。
這不是自然水流,而是人為乾擾後的偽裝。
她不動聲色,用匕首挑開地麵腐葉,果然,一枚未引爆的壓力雷靜靜埋在泥中,引信已被動過手腳,隻等活體重量觸發。
“想讓我踩雷?”她冷笑,“不如……我送你們一份禮物。”
她取出一根高強度戰術鋼絲,無聲無息地橫拉於兩棵枯樹之間,距地三十公分,高度正好割斷奔跑者的小腿動脈。
然後,她將一枚空彈殼懸於絲線末端,隨風輕晃,像一隻無聲的鈴鐺。
布置完畢,她退入岩縫,閉上雙眼。
不是休息,是感知。
她放慢呼吸,讓心跳與風速同步,靠氣流的變化判斷敵人的距離。
她的世界已經破碎,可她的本能還在,甚至比以往更敏銳——因為現在,她不再是靠儀器和數據戰鬥的人類士兵,而是回歸原始的野狗。
“他們以為我瞎了聾了?”她嘴角微揚,唇角還沾著未乾的血跡,“可野狗……靠的是嗅覺。”
風起了。
樹葉輕響,腳步聲藏在雨滴落下的間隙裡,正一步步逼近溪穀。
她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