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的手指在神經接駁服的接口上停頓了一瞬,冰涼的金屬觸感順著指尖爬進血管,像一條沉睡的蛇緩緩蘇醒。
沈野的聲音還在通訊器裡低吼,帶著壓抑的焦灼:“你剛從數據風暴裡爬出來,腦波還沒穩定,現在強行接入,輕則失憶,重則變成植物人!你到底清不清楚?”
她沒回頭,隻是輕輕按下耳側的靜音鍵,將那聲嘶力竭隔絕在現實之外。
“這次不是查數據。”她低聲說,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落在鐵刃上,“是談心。”
她拉開接駁服的拉鏈,毫不猶豫地套上。
這套被列為三級違禁品的裝備,是她從軍部黑市用三枚戰功勳章換來的,能繞過所有防火牆,直連深層數據網——代價是使用者的神經可能在接入瞬間被反向撕裂,永遠困在虛擬與現實的夾縫中。
但她必須去。
指尖在終端敲下“夜鴉”密鑰的刹那,屏幕驟然泛起幽藍波紋。
沒有驗證,沒有攔截,仿佛“灰域”早已等她多時。
下一秒,意識被猛地抽離,身體一軟,重重跌坐進金屬椅中,而她的“她”,已站在了一片漂浮於數據海之上的玻璃病房中央。
四麵皆是透明牆,外頭翻湧著無儘代碼洪流,像暴風雨中的黑色海洋。
而病房內,卻安靜得詭異。
投影緩緩浮現:鐵窗、注射器、成排的藥瓶,還有那個永遠背對著她、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周世勳。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壓在地板上,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
“你來了。”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夜陵抬頭,看見了她——周璃。
但她不是一個人。
左側的“鏡麵”懸浮半空,銀發如刃,瞳孔泛著機械般的幽光,嘴角掛著譏諷的笑:“我給你自由行動權限,不是讓你來送死的。停下‘蜂巢協議’的追蹤,否則‘真相解放’將提前啟動,這個世界,誰都彆想獨善其身。”
右側,卻是一個蜷縮在角落的小女孩,穿著單薄的病號服,抱著膝蓋,眼神怯懦得像隨時會碎掉。
她不說話,隻是盯著夜陵,嘴唇微微顫抖。
夜陵沒有拔槍,沒有啟動防禦程序,甚至沒有靠近。
她隻是打開係統界麵,調出一段塵封的記錄——【係統自毀確認:執行者:夜梟】。
那行字靜靜躺在屏幕上,像一塊墓碑。
“你看,”她指著它,聲音平靜,“我也按下過自毀鍵。”
“鏡麵”冷笑:“可你活下來了。成了他們的刀,他們的獵犬,替體製清理異端。”
夜陵忽然笑了。那笑容鋒利得能割破空氣。
“你說得對。”她緩緩抬頭,目光如刀,“我現在是刀——但,是我的刀。”
話音未落,她反手將剛解鎖的“逆向溯源”程序逆轉,不再用於追蹤敵人,而是構築成一座記憶橋梁,主動向周璃敞開。
數據流轟然奔湧。
一段封存的記憶被釋放:黑暗的服務器機房,警報紅光閃爍,她——前世的夜梟,站在“幽瞳”主控台前,手指懸在自毀按鈕上。
可她的目光,卻透過監控畫麵,落在另一條逃生通道裡——十幾個瘦弱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全是編號實驗體。
她不是為了執行命令才啟動自毀。
她是為他們,斷後。
“我不是來救體製的。”夜陵的聲音在數據空間中回蕩,低沉卻堅定,“我是來殺掉過去的自己——那個隻會服從、不懂反抗的夜梟。”
小女孩猛地抬起頭,
而“鏡麵”的冷笑凝固了。
就在這刹那,整個玻璃病房劇烈震顫。
周璃的雙重視角開始劇烈拉扯,數據空間的邊界出現裂痕,像鏡子被無形之手狠狠砸下。
夜陵卻依舊站著,紋絲不動。
可就在此時,係統警報無聲響起——
【警告:檢測到外部高權限指令介入,來源:淨網組核心終端,協議代號——蜂巢。】
她瞳孔一縮。
白硯……動手了?
但還不等她做出反應,那股數據風暴已如潮水般逼近,帶著毀滅一切的意誌,無聲無息地籠罩了整片“灰域”。
而她,正深處風暴中心。【第112章今晚,老子當黑客續)】
數據空間如玻璃般碎裂,每一道裂縫都噴湧出狂暴的代碼亂流。
周璃的身影在“鏡麵”與小女孩之間瘋狂切換,銀發與病號服交錯閃現,仿佛靈魂正被無形的巨手撕扯成兩半。
她的聲音忽高忽低,機械音與童聲交替回蕩:“不要……停下……我不想消失……殺了他們!全殺了!”
夜陵站在原地,腳下是不斷塌陷的記憶地板,頭頂是崩塌的虛擬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