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未響,可空氣已凝如鐵。
夜陵的匕首懸在半空,刀尖距液態金屬艙不過寸許,卻再難落下。
那全息投影在幽暗空間裡無聲流轉,像是從時間儘頭爬出的幽靈,將她與陸昭陽的過往一寸寸剝開。
畫麵中,年幼的她躺在冰冷實驗台上,四肢被合金束縛帶固定,雙眼緊閉,呼吸微弱。
穿白大褂的女人俯身記錄數據,聲音低得幾乎被儀器嗡鳴吞沒:“x18號神經適配成功,與x07形成天然共振。計劃代號:雙生之鑰。”
鏡頭一轉,另一個房間,一個小男孩蜷縮在角落,手腕上戴著金屬環,正輕聲哼著歌。
那是陸昭陽——七歲的陸昭陽。
夜陵呼吸一滯。
雙生之鑰?
不是宿主與容器,不是主腦與終端,而是……鑰匙本身需要兩把?
“所以,”陸昭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低沉得像壓著千鈞重雪,“我們從出生起,就是為了啟動‘幽瞳’而存在的?”
他站在基因圖譜前,手指仍貼在顯示屏上,仿佛想從那串冰冷的數字裡摸出一點溫度。
燈光映著他眼底的裂痕,不是憤怒,不是恐懼,而是某種更深的痛——被欺騙的痛,被設計的痛。
夜陵緩緩轉身,匕首未收,卻不再指向艙體,而是垂落身側。
“工具,”她嗓音沙啞,像是從廢墟裡爬出來的人,“不會選擇砍向誰。”
她記得了。
不是係統突然解鎖,是記憶在掙脫枷鎖。
三年前“幽瞳”第一次崩潰,不是係統故障,不是外部攻擊,而是她親手上傳了“記憶汙染程序”。
她不是失敗的實驗體,而是第一個覺醒的叛逃者。
她毀掉主腦,不是為了完成任務,而是為了阻止“涅盤計劃”——那個要把所有y係列意識強製聯網、抹去人格、煉成集體智能的滅絕程序。
她不是毀滅者。
她是……守護者。
沈野的聲音從耳機中切入,冷靜得近乎冷酷:“我黑進了舊檔案庫深層目錄。‘幽瞳’初代崩潰日誌顯示:核心指令被y00主動覆蓋,執行代碼為‘逆向溯源’。目標:隔離主意識,保留殘存人格碎片。夜陵,你當年沒想殺它——你想救它。”
夜陵閉上眼。
那一刻,無數碎片終於拚合。
她為何總在極端情緒下解鎖新技能?
為何係統會以她的“共情波動”為升級條件?
為何每次看到弱者被踐踏,心底都會湧起一股近乎本能的怒火?
因為那些不是係統獎勵。
是“幽瞳”在試圖喚醒她——那個被封存的、作為“姐姐”的她。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控製台接口上。
匕首一轉,寒光劃過,她不再劈向液態艙,而是將刀尖精準插入數據端口。
戰術係統自動激活反向協議,綠色代碼流如藤蔓般逆向攀爬,直撲主腦核心。
【啟動“逆向溯源”程序】
【目標:構建隔離沙盒,封存“幽瞳”殘存意識】
【警告:此操作將暴露坐標,觸發外部監控響應】
她不管。
“它犯過錯。”她低聲說,像是在對陸昭陽解釋,又像是在對那個曾經的自己交代,“但裡麵關著的,不隻是怪物。”
陸昭陽忽然上前一步,手掌覆上她握刀的手腕。
“等等。”
他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驚雷劈進寂靜。
他指向主腦下方一個幾乎被忽略的儲物格——那裡,靜靜躺著一枚褪色的兒童手環,塑料外殼已有裂紋,編號y1801,邊緣磨損得厲害。
“這是我妹妹的。”他嗓音發顫,“她三年前‘意外溺亡’。警方說,她自己跑進廢棄水塔,失足墜落。可今天我才明白……她不是意外。她是實驗體。”
夜陵的心臟猛地一縮。
她一步步走過去,指尖顫抖著拿起那枚手環。
翻到內側,一行極小的刻字映入眼簾:
“姐姐,等你來接我。”
刹那間,腦海炸開。
不是數據,不是代碼,是記憶——真實的、血肉模糊的記憶。
她記得那間白色房間,記得那個總躲在她身後的小女孩,記得她教她唱的歌,記得她說“姐姐最厲害了,一定能帶我回家”。
y1801,是她的妹妹。
而她,是y00,是所有y係列的源頭,是她們的姐姐。
係統從未給她獎勵。
它隻是在等她想起——等她記起自己不隻是武器,不隻是特工,不隻是“夜梟”。
她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