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睜開眼時,世界是血色的。
左眼視野裡,一層猩紅如霧般揮之不去,像是永遠洗不掉的血痕。
她眨了眨眼,指尖微顫地撫過眼角——沒有傷口,但那抹紅,卻像是刻進了視網膜,烙進了靈魂。
病房安靜得能聽見呼吸的節奏。
她緩緩坐起,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目光落在枕邊。
一枚橘色發繩。
小小的,舊舊的,邊緣有些褪色,卻乾淨得不可思議。
她認得它。
在那張殘破的照片上,牆角的小女孩懷裡抱著一隻瘦弱的小橘貓,它的脖子上,就係著這樣一縷橘色。
她怔住了。
那一瞬,記憶如潮水倒灌。
不是係統的數據流,不是任務指令,而是真實的、屬於“她”的回憶——雨夜的孤兒院,濕冷的牆角,她用發繩輕輕係在小貓脖子上,說:“你叫周璃,是我第一個朋友。”
她喉嚨一緊,幾乎哽咽。
門外,傳來低低的爭執聲。
“隊長,您左臂有骨裂,內出血還沒完全控製,必須住院觀察!”
“她沒醒,我不走。”
那聲音低沉卻堅定,像山風壓過鬆林,不容動搖。
夜陵垂下眼,指尖輕輕卷著那枚發繩,纏繞在指節上,一圈又一圈。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隻是忽然覺得,如果她再睡過去,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那個固執地守在門外的人了。
她掀開被子,赤腳踩上地麵,寒意從腳心直竄脊背。
她走到門邊,拉開一條縫。
陸昭陽靠在走廊的牆上,軍用終端擱在膝蓋上,左手吊著繃帶,右手仍在翻閱加密文件。
他臉色蒼白,額角還貼著退燒貼,可眼神清明,像一柄未出鞘卻已鋒芒畢露的刀。
“你還知道疼嗎?”她忽然開口。
他猛地抬頭,眼中瞬間爆發出光。
“你醒了。”他聲音啞得不像話,像是熬了三天三夜。
“我問你,還知道疼嗎?”她重複,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回避的鋒利。
陸昭陽沉默了一瞬,抬了抬下巴:“疼。30的痛覺共享,係統提示很準。”
她心頭一震。
原來他也收到了同步提示。
“所以你一直在這兒,是因為……能感覺到我有沒有醒?”
“不隻是感覺。”他站起身,朝她走近一步,“是知道。你每一次心跳紊亂,每一次腦電波動,我都像在自己身上經曆一遍。係統改寫了,夜陵,我們已經……”
“彆說了。”她打斷,卻沒後退。
她抬手,將那枚橘色發繩輕輕係在自己手腕上,像一種無聲的誓約。
就在這時,軍用終端突然亮起紅光。
沈野的影像浮現,背景是深海監控室,屏幕上跳動著一串不斷閃爍的坐標。
“‘守護協議’已全網加密部署,軍方淨網組確認生效。”他聲音低沉,“但‘灰域’母體信號源仍在運行——位於太平洋深海平台‘星鏈七號’。那裡……是‘涅盤計劃’最初誕生的地方。”
病房陷入死寂。
夜陵盯著那串坐標,瞳孔微縮。
“涅盤計劃”——那個用克隆體、記憶移植和神經共振技術,試圖製造“完美戰士”的禁忌項目。
而她,代號y18,正是當年唯一成功存活的實驗體。
他們以為她死了。
可她活下來了。
而且,比他們想象的更難殺。
“我要去。”她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刀鋒劃過冰麵。
陸昭陽立刻皺眉:“你現在的狀態——”
“正因我狀態不對,才必須去。”她打斷他,眼神冷得像極地寒流,“他們想用我的身體複活‘原始體’,重建‘灰域’意識網絡。那就讓他們看看——”
她一步步走向他,直到兩人之間僅剩一拳距離。
“活下來的夜陵,到底有多難殺。”
陸昭陽盯著她,目光如炬。他知道,她說的不是逞強,而是宣戰。
就在這時,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趙伯站在門口,白發蒼蒼,雙手捧著一本燒焦邊緣的舊日記,顫抖地遞向她。
“小姐……這是您生母最後藏在保溫箱夾層裡的。她說,如果有一天您能活著長大,一定要親手交給您。”
夜陵接過。
日記翻開,字跡娟秀卻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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