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灌進耳道,像無數根針紮進顱骨。
夜陵睜開眼,左瞳深處殘影浮動——斷續的坐標信號如星屑漂流,那是陸昭陽最後傳回的航跡,正在以每分鐘0.3海裡的速度下沉。
他沒死。
但他正在沉。
她咬牙,舌尖嘗到血腥味。
作戰服左臂撕裂,導電纖維裸露在外,隨洋流輕輕擺動。
她伸手撕下一塊殘布,纏緊匕首柄,動作乾脆利落,仿佛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隻是執行任務的工具。
感官統合係統在腦中嗡鳴啟動,殘存的戰術記憶自動解析水流擾動:東南偏南,有礁石群,呈三角排列。
三根斷裂的輸油管。
她認出來了——“涅盤計劃”的海外中繼站,代號“獠牙”。
十年前,“夜梟”組織曾在這裡執行過一次代號為“斷鏈”的斬首行動。
任務失敗,七人陣亡,唯她一人活著爬出深井。
而現在,她又回來了,以一個“不該存在的人”的身份。
洋流推著她靠近淺灘。
紅外掃描光束在頭頂交錯,她屏息,借著一塊浮木的陰影滑入水下。
雙腳觸到底部淤泥的瞬間,她已計算出最佳潛行路線:避開熱感探頭,貼礁而行,利用珊瑚群遮蔽身形。
岸邊,一艘快艇半陷在沙中,油箱破裂,但電路板未毀。
她遊近,迅速拆下電池組,將導電纖維浸入海水,製造微弱電流擾動。
這是“夜梟”特訓課程裡的冷門技巧——活體電磁迷彩。
利用自然介質形成局部熱源乾擾,讓監控誤判為海浪反射或魚群活動。
攝像頭偏轉了三度。
夠了。
她翻越鐵絲網,動作輕得像一縷霧。
剛落地,沙礫微動,一道沙啞的聲音從珊瑚堆後傳來:
“再動,我就放餌了。”
夜陵停下,沒回頭。
海風卷著鹹腥吹起她濕透的黑發,發絲貼在臉頰,像某種無聲的警告。
她緩緩舉起雙手,空無一物。
然後,她用戰術匕首輕輕挑起腰間那枚橘色發繩,在月光下晃了晃。
“你聞過這種味道嗎?”她聲音不高,卻穿透風浪,“柴油混著海鹽,還有……烤魚的焦香。”
暗處的人猛地一顫。
礁老三蹲在陰影裡,手裡攥著一管藍色藥劑,眼神渾濁,卻仍保留著漁民對危險的本能警覺。
他的手指在藥管上收緊,關節發白。
夜陵繼續道:“你不是守衛。你是被他們從外海抓回來的‘樣本’。三年前,你的船在台風夜失蹤,搜救隊隻找到殘骸。但你沒死——你被帶到這裡,成了‘容器協議’的試驗品。”
她頓了頓,目光平靜地望向那片黑暗:“你家孩子還在等你。照片上那個小女孩,今年該上小學了吧?”
“彆說了!”礁老三低吼,身體劇烈抽搐,藥管從手中滑落。
夜陵動了。
她如獵豹般撲出,右手匕首脫手釘住藥管,左手已將一枚微型神經錨定器貼上對方頸側。
藍光一閃,礁老三抽搐停止,瞳孔短暫恢複清明。
他喘著氣,嘴唇顫抖:“你……你怎麼會知道……”
夜陵沒回答,隻從他顫抖的口袋中摸出一張泛黃照片。
一家三口站在漁船前,背景正是這座島礁。
女人抱著小女孩,笑得燦爛。
而礁老三年輕的臉,還帶著陽光曬過的紅暈。
她將照片輕輕塞回他胸前,低聲道:“我沒時間救你。但如果你還清醒,記住——彆碰藍色的藥,它會吃掉你的記憶。”
她站起身,望向島上那座半埋於岩層的建築群。
通風口在西北角,主控室應在地下三層。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座島早已不是單純的中繼站。
它是“容器協議”的核心節點之一,也是……她前世任務失敗的終點。
她剛邁步,左眼突然劇痛。
血紋翻湧,斷續坐標再次浮現,疊加出一行扭曲的數據流:
【警告:檢測到高階意識波動】
【目標id:陸昭陽代號:烈風01)】
【狀態:瀕危,神經鏈接殘存3.7】
他還活著。
但他正在被同化。
夜陵攥緊匕首,指節發白。
她不是來逃命的。
她是來斬斷命運鎖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