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部聽證廳,冷光如刃。
空氣凝滯得幾乎能聽見電流的嘶鳴。
金屬座椅泛著寒意,夜陵坐在旁聽席最角落,一身黑色作戰服未解扣,肩線筆直如刀削。
她沒看任何人,隻盯著前方那塊緩緩降下的投影幕布——像一頭蟄伏的獸,在等最後一道獵物的氣息。
韓副官站於中央,神情肅穆,手指輕點平板。
“現在播放編號x7的原始影像資料,時間為二十年前,地點:北緯73°雪原禁區。”
畫麵抖動,雪花炸裂般閃爍。
風雪呼嘯中,一輛軍用雪地車艱難駛入鏡頭。
車門打開,夜振國披著大氅走下,皮靴踩進積雪,深不見底。
他彎腰,從雪堆裡抱起一個繈褓——那嬰兒安靜得詭異,雙眼緊閉,額角有道細小的紅痕,像是天生烙印。
鏡頭拉近,雪地中半埋著一塊金屬牌。
“y01”。
字跡斑駁,卻清晰可辨。
觀眾席一片死寂。
有人倒抽冷氣,有人交換眼神,仿佛終於窺見豪門夜家那層金箔下的裂痕。
畫麵突變——實驗室警報狂響,鋼化門被暴力踹開。
林曼芝衝了進來,白大褂淩亂,發絲散亂,懷裡還抱著一份數據板。
她嘶吼著,聲音撕裂錄音帶的底噪:
“那是我女兒!你們偷走她,還要給她安個假家?!”
鏡頭外傳來冷漠的回應,正是夜振國的聲音:“她需要的是身份,不是真相。”
“身份?”林曼芝笑了一聲,眼裡全是血絲,“你們把她從‘涅盤計劃’裡抽出來,植入虛假記憶,送去豪門當擺設?她不是試驗品!她是人!是我的孩子!”
話音未落,畫麵戛然而止。
燈光亮起,廳內嗡嗡作響。
記者們瘋狂記錄,軍方高層麵色鐵青。
韓副官緩緩合上設備,目光掃過夜陵:“夜陵上尉,關於這段影像,你是否有補充說明?你的生物學母親林曼芝,曾是‘涅盤計劃’首席研究員,而你,極可能是該計劃唯一成功的人體載體。你的身份,已涉及國家機密級彆。”
所有人看向她。
她依舊坐著,指尖捏著戰術手套的一角,指節發白,像握槍時扣到極限的扳機。
但她沒說話。
一秒,兩秒,十秒。
她忽然笑了,嘴角一揚,冷得像冰原上的風。
“我說我是誰,他們就信?”她低聲反問,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廳堂驟然安靜,“二十年前他們決定我是夜家小姐的時候,問過我嗎?十年前他們把我趕出家門的時候,聽過我一句解釋嗎?現在——”她緩緩抬頭,目光如刀刮過韓副官的臉,“你們拿一段破錄像,就想定義我的命?”
她站起身,動作乾脆利落,像一把出鞘的軍刺。
“我的名字是夜陵。我不是夜家的女兒,也不是誰的實驗品。”她一字一頓,“我是我自己打出來的。”
說完,她轉身離去,靴跟敲擊地麵,一聲重過一聲,仿佛在為某種終結踩下節拍。
走廊儘頭,小霜等在心理評估室門口,手裡捏著一張表格。
“你得說點什麼,”她輕聲勸,“否則軍部不會批準你繼續帶隊。這是程序。”
夜陵看都沒看那張紙,徑直走過。
“程序?”她冷笑,“我殺過多少敵人,救過多少戰友,流過多少血——這些,也算不進你們的程序?”
小霜沒再攔她。
夜陵去了停屍房。
低溫通道幽深寂靜,隻有她的呼吸在金屬壁上凝成白霧。
權限刷過,冷藏櫃自動滑開。
林曼芝的遺體靜靜躺在其中,麵容安詳,仿佛隻是睡去。
她伸手,取下那件染血的研究服。
口袋裡,藏著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年輕的林曼芝抱著繈褓中的嬰兒,站在極光籠罩的基地前,笑容燦爛。
背景寫著三個字——“涅盤基地”。
背麵,一行娟秀字跡:
“給夜陵,媽媽沒能陪你長大。”
夜陵盯著那句話,足足站了五分鐘。
沒有哭,沒有顫抖,隻是把照片緊緊攥在手心,轉身離開。
基地後山,風雪未歇。
她獨自登上懸崖邊緣,腳下是萬丈深淵,頭頂是灰白蒼穹。
她挖開積雪,將照片埋入凍土,然後立起一塊無名石碑——沒有名字,沒有生卒,隻有一道深深的刻痕,像一道未完成的刀疤。
她點燃打火機。
火焰跳躍,映照她冷峻的側臉。
她將那份剛剛收到的身份鑒定書扔進火中,看著“夜家親子關係確認”幾個字在烈焰裡蜷縮、焦黑、化為灰燼。
“老子的命,”她低聲說,聲音被風吹散又聚攏,“不賣給認錯的女兒,也不賣給想利用她的爹。”
火光熄滅的刹那,係統界麵無聲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