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睜著眼,盯著帳篷頂棚的帆布,呼吸還殘存著夢裡的顫抖。
可這一次,她的意識是完整的,沒有被撕裂成兩半,沒有困在那個永夜般的實驗艙裡。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劇烈而真實,像戰鼓敲在胸腔,一下一下,震得她指尖發麻。
然後她動了。
她掀開被子,翻身坐起,動作乾脆得不像一個剛從深度心理共讀中抽離的人。
她甚至沒看陸昭陽一眼,卻在下一秒,猛地撲進了他的懷裡。
陸昭陽猝然睜眼,呼吸一滯。
她雙臂死死環住他的腰,額頭抵在他肩窩,整個人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她的掌心滾燙,貼在他後背時,竟傳來一陣陣細微的抽搐。
他的戰術背心很快被冷汗浸濕,可更讓他心頭震顫的,是那一聲聲從她胸腔裡傳來的、不屬於他的悲傷——那是係統同步殘留的情緒共振,是她從未示人的破碎心核,正通過最原始的體溫,一點點滲進他的血肉。
“我不是他們說的假貨……”她嗓音沙啞,像是從砂紙上碾過,“可我也不是誰的女兒。”
每一個字,都像在割她的喉嚨。
陸昭陽沒有立刻回答。
他隻是抬手,緩緩地、堅定地撫上她的後背,掌心順著脊椎的線條一路向上,輕輕揉著她僵硬的肩頸。
他的動作很穩,像在拆一枚埋藏多年的定時炸彈,生怕快了會引爆,慢了又會讓她窒息。
“你是夜陵。”他低聲說,聲音啞得不像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度,“是我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見的人。”
她身體一顫。
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有人第一次沒有試圖“修複”她,而是承認了她的存在本身。
她埋得更深了,幾乎要把自己藏進他懷裡,聲音輕得像一片雪落:“那……你能每天對我說晚安嗎?不是任務那種……就是……你真的想說的。”
陸昭陽怔住。
他低頭看她,發絲淩亂地遮住她半張臉,可他能看到她微微顫抖的睫毛,和那藏不住的、小心翼翼的期盼。
這個在戰場上能徒手拆掉一架無人機的女人,此刻像個怕被拒絕的孩子。
他笑了,眼底卻紅了。
“行。”他嗓音溫柔得不像個兵,“但得你先答應我,聽見了才準睡。”
她沒說話,隻是把臉更深地埋進他肩窩,像一隻終於找到巢穴的孤鳥。
當晚,夜陵回到自己的宿舍,關燈躺下,卻遲遲沒有閉眼。
窗外月光慘白,照得牆壁像結了一層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