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林家莊園。
深秋的寒風卷起枯黃的落葉，在演武場上打著旋兒，帶著一股蕭瑟的涼意，徑直吹進林昊的衣領裡，但他卻仿佛感覺不到寒冷，隻是死死地盯著演武場中央那塊丈許高的黑色測靈石。
石壁上，一行黯淡的光字，刺痛了他的眼睛，更刺痛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
“林昊，淬體境一重！”
短暫的死寂之後，喧嘩聲如同潮水般湧來。
“淬體一重？我沒看錯吧？三年前他可是我們青陽城年輕一輩第一個突破開元境的天才！”
“嘿，什麼天才，我看是廢材還差不多！三年了，修為不進反退，從開元境跌落到淬體一重，真是聞所未聞！”
“林家這次臉可丟大了，年底的宗門選拔，看來是指望不上他了。”
“可惜了啊，當初柳家大小姐還與他訂下婚約，如今……”
議論聲，嘲諷聲，惋惜聲，如同一根根無形的針，密密麻麻地紮在林昊的心上。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血絲，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比這更痛的，是內心那無儘的屈辱和茫然。
三年前，他十五歲，便已突破開元境，光芒萬丈，被譽為青陽城百年不遇的奇才，更是林家崛起的最大希望。城主府柳家主動聯姻，將大小姐柳青青許配於他，一時間，他風頭無兩。
然而，就在他意氣風發，準備衝擊更高境界，參加天雲劍宗入門考核的前夕，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將他打入了深淵。
他的修為，在一夜之間開始莫名流逝。任憑他如何瘋狂修煉，吞噬多少丹藥，體內的元氣都如同漏氣的皮囊，存不住分毫。三年！整整三年！他從雲端跌落，從天才淪為笑柄，受儘了白眼與欺淩。
“下一個，林海！”
主持測試的三長老眉頭微皺，瞥了一眼僵立在原地的林昊，聲音淡漠地喊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一個身材壯實的少年應聲而出，得意地瞟了林昊一眼，大步走到測靈石前，運足元氣，一拳轟上。
“林海，淬體境七重！”
光字閃耀，引來一片讚歎。
“林海哥厲害！明年肯定能突破開元境！”
“是啊，看來我們林家年輕一輩，還是要看林海哥了。”
林海享受著周圍的恭維，走到林昊身邊時，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壓低聲音，充滿惡意地笑道：“我的好堂弟，還杵在這兒丟人現眼嗎？趕緊滾下去吧，彆擋著後麵的人測試。淬體一重，嗬嗬，我們林家的看門狗都比你強！”
林昊猛地抬頭，一雙漆黑的眸子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死死盯住林海。
“怎麼？不服氣？”林海被他眼中的狠厲嚇了一跳，隨即惱羞成怒，“一個廢物，還敢瞪我？信不信我……”
“夠了！”三長老一聲低喝，打斷了林海，“測試繼續，林昊，你下去吧。”
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驅趕一隻礙事的蒼蠅。
林昊胸口劇烈起伏，最終，他還是鬆開了緊握的拳頭，一言不發，默默地走下演武台。背影在秋風中，顯得格外孤獨而落寞。
他知道，辯解和憤怒毫無意義。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沒有實力，連呼吸都是錯的。
……
夜色如墨，籠罩著林家後院一間偏僻破舊的小屋。
這裡曾是堆放雜物的倉庫，如今成了林昊的棲身之所。自從他修為儘失後，家族提供的資源早已斷絕，住處也從核心區域被趕到了這裡。
屋內沒有點燈，林昊盤膝坐在冰冷的床板上，一遍又一遍地運轉著林家最低級的功法“引氣訣”。空氣中稀薄的天地元氣，被他艱難地吸入體內，但僅僅在經脈中遊走片刻，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衫，額頭上青筋暴起，劇烈的痛苦從四肢百骸傳來，那是元氣強行流失時對經脈的摧殘。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他低吼著，聲音沙啞，充滿了不甘與絕望。
他曾是天之驕子，擁有光明的未來，如今卻連最普通的武者都不如。這種從天堂墜入地獄的巨大落差，幾乎要將他的意誌徹底摧毀。
“咚、咚、咚。”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夜的寂靜。
林昊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翻騰，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位身著淡紫色長裙的少女，容貌秀麗，身段窈窕，正是他的未婚妻，柳青青。隻是此刻，她那張美麗的臉上，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冷漠。
“青青？你怎麼來了？”林昊有些意外，心中卻隱隱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柳青青已經很久沒有主動找過他了。
柳青青沒有進屋，隻是站在門口，目光掃過屋內簡陋的布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她直接從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卷，遞到林昊麵前。
“林昊，這個還給你。”她的聲音清脆，卻沒有任何溫度。
林昊接過，打開一看，身體猛地一顫。那正是三年前，兩家族長親手寫下的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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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麼意思？”林昊的聲音有些發乾。
“意思很簡單，我們之間的婚約，到此為止。”柳青青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林昊，你應該清楚，現在的你，已經配不上我了。”
“配不上？”林昊重複著這三個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他看著她，這個他曾真心喜歡過的少女，此刻卻如此陌生。
“三年前，你是天才，我柳家願意與你林家聯姻。但如今，你隻是一個連淬體境都難以維持的廢物。”柳青青的話語如同鋒利的刀子，毫不留情，“我柳青青的夫君，必須是頂天立地的強者，而不是一個需要人憐憫的廢人。”
她頓了頓，從懷中又取出一個小玉瓶，隨手丟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裡麵是三枚‘凝元丹’，算是我對你最後的補償。拿著它，安安分分做個普通人，或許還能安穩度過餘生。不要再對我，或者對武道，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玉瓶滾落到林昊腳邊，那清脆的聲音，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臉上。
所有的屈辱，所有的壓抑，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林昊沒有去看那瓶丹藥，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同兩柄出鞘的利劍，直刺柳青青。那眼神中，再無平日的隱忍，隻剩下冰冷的嘲諷和決絕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