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感覺自己像一艘在驚濤駭浪中即將解體的破船。肉身龜裂,神魂黯淡,唯有左眼深處那新生的、融合了古神時空本源的銀色旋渦,在自發地、貪婪地汲取著周圍混亂的法則與能量,勉強維持著他一絲清明,推動著他向遺骸深處亡命飛遁。
他不敢回頭,神識在劇痛和混亂法則乾擾下也隻能勉強探查身後千丈。但那六道如同附骨之疽的冰冷氣息,如同懸頂的利劍,死死鎖定著他,並且正在緩慢而堅定地拉近距離。天羅網的禁錮之力雖因時空暴動而減弱,但並未完全消失,依舊如影隨形地乾擾著他的遁速和真元運轉。
“向左!那片肋骨林!”淵的聲音虛弱卻急切地在他識海中指引,“那裡的法則更加混亂,能量風暴能乾擾他們的神識鎖定!”
林昊毫不猶豫,強行扭轉幾乎麻木的身軀,衝向左側那片由無數巨大、彎曲、如同洪荒巨獸肋骨的殘骸組成的密林。剛一進入,狂暴的能量亂流和扭曲的力場便撲麵而來,刮得他護體神光明滅不定,身上的裂痕再次滲出鮮血。
但效果也是顯著的。身後清道夫那如同附骨之蛆的鎖定感,果然變得模糊了一些。
“不行……這樣下去遲早被追上……”林昊能感覺到,體內吞噬的古神指骨之力如同脫韁的野馬,左眼的銀色旋渦雖然本能地汲取力量,卻遠跟不上指骨之力對他身體的破壞速度,更無法在短時間內煉化。再這樣高速飛遁,不用清道夫動手,他自己就要先崩潰了。
“需要一個地方……一個能暫時隔絕探查,並能助我壓製、煉化這股力量的地方……”他的神識拚命向四周掃描,尋找著可能的藏身之處。
突然,他目光一凝,鎖定在右前方一片奇異的地帶。那裡的大地不再是覆蓋著粘稠黑暗物質,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仿佛被鮮血浸染了無數歲月。更奇特的是,那片區域上空,懸浮著無數細小的、如同血管脈絡般的暗紅色能量絲線,它們緩緩蠕動,交織成一張覆蓋了整個區域的巨大網絡,散發出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和一種……沉重如山的威壓!
而在那片區域的中心,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幽暗、死寂,仿佛通往九幽。
“那是……古神血氣逸散,混合其隕落後的怨念與不甘,形成的‘神怨血絡’!”淵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悸,“這東西極其危險,能侵蝕神魂,汙穢法寶,其威壓甚至能乾擾真神境的神識!但……或許也是一處險地!”
“就去那裡!”林昊眼中閃過一絲狠色。置之死地而後生!他調整方向,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衝向那片暗紅色的死亡地帶!
越是靠近,那股沉重的威壓就越發恐怖,仿佛有無數怨魂在耳邊嘶吼,讓他神魂搖曳。空中那些暗紅色的能量絲線仿佛嗅到了生人的氣息,如同活物般向他纏繞而來!
林昊咬牙,催動左眼的銀色旋渦。嗡!一股混亂的時空波動擴散開來,那些靠近的能量絲線仿佛陷入了時間的泥沼,速度驟減,軌跡也變得紊亂。他趁機身形連閃,險之又險地避開大部分絲線,實在避不開的,便以蘊含破滅之力的九淵真元強行震散!
但每震散一絲,他都感覺自身的真元被那血腥氣息汙染了一絲,運轉更加滯澀。
終於,他衝到了那片區域的中心,毫不猶豫地一頭紮進了那個幽暗的坑洞之中!
下落!無止境的下落!
坑洞內並非純粹的黑暗,岩壁上偶爾有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斑閃爍,提供著微弱的光源。越往下,那股血腥味和神怨威壓就越發濃烈,甚至開始實質化,形成粘稠的血色霧氣。
林昊感覺像是墜入了一片血的海洋,無孔不入的血煞怨氣瘋狂地衝擊著他的肉身和神魂,與體內暴走的古神指骨之力裡應外合,讓他傷勢進一步惡化。
他強撐著最後的力量,在下落了不知多久後,終於看到了底部——那是一片不算太大的、由暗紅色晶體構成的地麵。而在洞穴的角落,赫然有一小窪不過臉盆大小、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機與純粹力量的……暗金色液體!
這液體,與之前山穀中那窪“古神髓液”相似,但其蘊含的能量和道韻,強大了何止十倍!而且,它更加粘稠,如同融化的暗金,表麵有天然的神紋流轉。
“這是……接近心臟區域的……古神源血!”淵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小子!你的運氣……不,是你的血脈和那指骨的力量,引你來到了這裡!這源血蘊含的力量遠超髓液,足以修複你的傷勢,甚至……幫你強行煉化指骨!”
林昊眼中爆發出求生的光芒。他踉蹌著走到那窪源血旁邊,再也支撐不住,盤膝坐下。
他不再去管身後是否還有追兵,不再去理會那無孔不入的神怨血氣。他運轉起《九淵弑神訣》,身後那黯淡的旋渦再次浮現,這一次,它的目標不再是吞噬,而是……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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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將一絲暗金色的古神源血引入體內!
“轟——!”
如同在滾燙的油鍋中滴入了冷水!源血入體的瞬間,一股灼熱、霸道、仿佛能焚儘一切又蘊含無限生機的力量轟然爆發!它蠻橫地衝刷著林昊近乎破碎的經脈,滋養著他乾涸的丹田,修複著他龜裂的肉身!
痛苦!極致的痛苦!如同被投入熔爐煆燒!但在這極致的痛苦中,他肉身的傷勢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裂痕彌合,新的、更加強韌的肌肉纖維在生成,骨骼上的暗傷也被修複,甚至變得更加瑩潤堅固!
與此同時,他也引導著這股磅礴的力量,衝向體內那暴走的古神指骨之力!
一股同源而出,卻性質迥異的力量在他體內猛烈碰撞、交融!源血的生機與力量,如同最好的催化劑和調和劑,開始撫平指骨之力的暴虐,將其混亂的時空道韻一點點梳理、剝離,融入林昊自身的法則體係之中。
他的左眼,那銀色旋渦旋轉得更加迅速,瘋狂地汲取著這梳理後的時空本源,旋渦的顏色變得更加深邃,中心仿佛出現了一個極小的、永恒黑暗的點。
時間在這幽深的洞穴中仿佛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去了多久,林昊體表的裂痕已完全消失,肌膚下隱隱有暗金與銀灰交織的光芒流動。他的氣息不僅完全恢複,更是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攀升!虛神境七重天巔峰……八重天……直至八重天巔峰才緩緩停滯下來!
而他體內那根古神指骨的虛影,已經徹底消失,其本源力量大部分被左眼的時空旋渦吸收,少部分融入了他的九淵真元,使得他的真元帶上了一絲時空的屬性,運轉之間,仿佛能引動周遭空間的細微漣漪。
他緩緩睜開雙眼,左眼的銀色旋渦已然隱去,但瞳孔深處那抹亙古混亂的銀灰之色更加明顯。他感覺自己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好,不僅傷勢恢複,修為大進,對時空之力的掌控也更上一層樓。雖然還遠遠達不到古神生前的程度,但至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輕易反噬自身。
“因禍得福……”林昊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輕輕握拳,空間便發出細微的嗡鳴。他看向那窪已經消耗了近半的古神源血,眼中閃過一絲慶幸。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稍放鬆的刹那——
“找到你了。”
一個冰冷、毫無情感波動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的寒風,突兀地在這寂靜的洞穴中響起!
林昊渾身汗毛倒豎,猛地抬頭!
隻見洞穴入口處,不知何時,一道高大的灰袍身影悄然矗立。執鞭人!他竟然找到了這裡!而且,似乎隻有他一人!
執鞭人那雙漠然的眼眸,穿透昏暗的光線,落在林昊身上,尤其是在他剛剛恢複、氣息尚未完全內斂的身體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
“看來,你在此地獲得了不小的機緣。”執鞭人緩緩抬起手,那枚令林昊心悸的毀滅符文再次開始凝聚,但這一次,符文的光芒更加內斂,威力卻仿佛更加恐怖。“可惜,逆種終歸是逆種,天地不容。你的機緣,到此為止了。”
真神境的威壓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壓下,將整個洞穴牢牢封鎖!
剛剛獲得新生的林昊,再次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危險的絕境!而這一次,他沒有了指骨可以引爆,也沒有了源血可以瞬間恢複。
他能依靠的,隻有剛剛提升的修為,初步掌控的時空之力,以及……背水一戰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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