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暖閣的風氣,自此徹底變了天。
沈林風活像是換了個人芯子,從前那點溫婉柔順的皮子被她自個兒撕得粉碎,露出底下又冷又硬還帶刺的內核。
她每日睡到自然醒,心情好了便去內務司轉一圈,看誰不順眼就直接發作,管他是哪方勢力安插的釘子,照懟不誤。賬目紕漏?罰!辦事拖拉?滾!偷奸耍滑?直接捆了扔執法堂!理由都懶得細想,一句“看著礙眼”就能打發。
內務司眾人苦不堪言,這位主子比莫仙尊還難伺候!仙尊至少講個規矩體統,這位完全是隨心所欲,偏偏手裡還握著仙尊親賜的令牌,告狀都沒處告去!
有幾個自持有資曆的管事長老試圖拿喬,被她當眾一頓冷嘲熱諷,句句戳肺管子,臊得人臉皮發紫,差點當場自絕經脈。自此,再無人敢在她麵前擺譜。
沈林風卻覺得痛快極了。
去他媽的委曲求全!去他媽的步步為營!老娘不爽,誰都彆想好過!
她對莫澤淵更是沒個好臉色。
這人來了,她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自顧自地看書、逗孩子、甚至…嗑靈瓜子她讓侍女特意炒的),把瓜子皮吐得滿地都是。
莫澤淵跟她說話,十句裡她能回三句算給麵子,還多半是“嗯”、“哦”、“知道了”,敷衍至極。偶爾被他問煩了,直接一句“師尊日理萬機,何必操心這些雞毛蒜皮?”懟回去,能噎死人。
晚上更是彆想她再主動湊上去。莫澤淵要是留宿,她就抱著被子滾到最裡麵,拿後腦勺對著他。有時被煩得狠了,甚至敢抬腳踹他,雖然會被輕易製住,但態度擺出來了。
莫澤淵倒也不強求,看著她這副張牙舞爪、渾身是刺的模樣,反而覺得比之前那副假裝柔順的樣子順眼多了。
他甚至開始習慣了她這種“以下犯上”的交流方式。
有時被她懟了,非但不怒,眼底反而會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新玩具。
宗門事務上,他依舊會詢問她的意見。沈林風如今也懶得藏拙,有什麼想法直接說,言辭犀利,一針見血,往往能省去他許多思量。隻是那態度,活像是上司在給下屬布置任務,毫無恭敬可言。
莫澤淵照單全收,偶爾覺得她的提議確實精妙,還會難得地讚一句:“尚可。”
沈林風回他一個白眼,或者哼一聲,意思是“還用你說?”
兩人這般詭異的相處模式,漸漸成了清心殿和南苑的常態。
底下人從最初的震驚惶恐,到後來的麻木習慣,最後甚至開始暗自揣測——或許仙尊就好這一口?
唯有對著莫念時,沈林風那身硬刺才會軟下來。
她會耐心地教孩子說話、認字,陪他玩耍,眼神裡的冰冷會被一種真實的溫柔取代。那是她在這個糟糕世界裡唯一的軟肋和光亮。
莫念似乎也很喜歡母親現在的狀態,雖然娘親有時候會突然很凶地罵人,當然不是罵他,但抱他的時候更用力,笑的時候也更真切了。
這一日,莫澤淵過來時,沈林風正毫無形象地歪在軟榻上,一邊吃著靈果,一邊拿著一本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腳邊還散落著幾本皮。
莫念在她旁邊的地毯上玩著積木。
莫澤淵走進來,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莫澤淵早已習慣,自顧自地在旁邊坐下,拿起一份她批閱過的內務司文書看了看,淡淡道:“將香爐峰丹藥堂長老的侄孫調去飼獸苑,是你的主意?”
那丹藥堂長老的侄孫是個紈絝,仗著叔祖權勢在內務司混日子,還時常調戲女弟子。沈林風前幾日直接一紙調令把他扔去伺候靈獸了,美其名曰“人儘其才”。
沈林風翻過一頁話本,懶洋洋道:“嗯。我看他挺適合跟畜生打交道。”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莫澤淵指尖頓了頓,抬眸看她:“丹藥堂長老方才來找本尊哭訴了。”
“哦。”沈林風吐出果核,“讓他哭。哭完了記得讓他把上個月私吞的五百上品靈石補回來,賬我這都給他記著呢。”
莫澤淵:“…”
他沉默了一下,竟真的不再提此事,轉而拿起另一份關於宗門大比籌備的卷宗看了起來。
暖閣內一時隻剩下莫念咿咿呀呀的聲音和沈林風翻書頁的沙沙聲。
氣氛有種詭異的…和諧?
過了一會兒,莫澤淵忽然開口,目光依舊落在卷宗上:“大比之事,你有何看法?”
沈林風看得正到精彩處,被打斷了很不爽,頭也不抬地懟道:“師尊,您老人家是仙尊還是我是仙尊?這種大事也來問我?我忙著呢。”
莫澤淵被噎了一下,卻不生氣,反而放下卷宗,看向她:“忙什麼?看這些…毫無靈韻的俗物?”
他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調侃。
沈林風終於舍得從話本裡抬起頭,賞了他一個“你很無知”的眼神:“俗物?師尊,您修無情道把腦子修壞了吧?這叫精神食糧!懂不懂?比您那些乾巴巴的卷宗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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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還故意把話本封麵晃了晃,上麵畫著才子佳人的俗豔圖案。
莫澤淵看著她理直氣壯的模樣,竟一時無言以對。
他活了幾千年,還是第一次有人敢拿著這種凡間俗物,嘲諷他不懂“精神食糧”。
真是…放肆得可以。
但他發現,自己似乎並不討厭這種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