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關於“無情道”的不歡而散後,暖閣內的氣氛又微妙地繃緊了幾分。
沈林風看莫澤淵更加不順眼了。以前是帶著恨意和算計,現在是帶著一種“怒其不爭”的煩躁和…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細微的擔憂。
她依舊我行我素,懟天懟地,但目光卻總會不自覺地追隨著莫澤淵,試圖從那副萬年冰封的表情下,找出些許被沉重道義壓垮的裂痕。
可惜,沒有。
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昆侖仙尊,批閱卷宗,處理宗門事務,甚至…開始雷打不動地每日抽出時間教導莫念。雖然那教學方式冰冷刻板得像是在訓練士兵,但至少,他在履行契約。
沈林風一邊嗑著瓜子冷眼旁觀,一邊在心裡瘋狂吐槽。
“念兒,靈氣運轉需平穩,心浮氣躁乃大忌。”莫澤淵聲音冷淡,手指點在莫念小小的背心。
小豆丁努力板著臉,學著父親的樣子,試圖讓體內那縷調皮的氣息聽話,小眉頭皺得緊緊的。
沈林風在一旁翻了個白眼,吐掉瓜子皮:“嘖,才多大點,就跟個小老頭似的。念兒,聽娘親的,累了就歇會兒,欲速則不達,懂不懂?”
莫念眨巴著大眼睛,看看冰冷嚴肅的爹爹,又看看慵懶隨性的娘親,小臉上滿是迷茫。
莫澤淵抬眸,淡淡瞥了沈林風一眼。
沈林風毫不示弱地瞪回去:“看什麼看?我說錯了嗎?修煉是重要,但把孩子逼成木頭就好了?”
莫澤淵沉默了一下,竟沒有反駁,隻是收回手指,對莫念道:“休息一刻。”
小豆丁立刻鬆了口氣,歡快地爬下蒲團,撲進沈林風懷裡撒嬌。
沈林風得意地衝莫澤淵揚了揚下巴,抱著兒子喂他吃靈果。
莫澤淵看著榻上笑鬨的母子,目光在她那鮮活靈動的眉眼上停留了一瞬,才重新垂下眼眸,看向手中的玉簡。隻是那玉簡,好半晌都沒有翻動一頁。
這樣的針鋒相對和小摩擦,漸漸成了日常。
沈林風發現,隻要不觸及底線,莫澤淵對她的“以下犯上”容忍度極高。甚至偶爾她提出一些關於宗門事務的、與他理念相悖的尖銳意見,他也會聽完,然後駁回…或者,極其偶爾地,采納那麼一點點。
她就像一隻不斷試探老虎底線的野貓,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撓一下,再迅速縮回,觀察對方的反應。
而老虎似乎…樂得陪她玩這場遊戲。
這一日,宗門下屬一處偏遠城鎮傳來急報,疑似有魔物作亂,傷亡不少,請求仙門支援。
以往這類事情,莫澤淵通常會派遣得力長老帶隊前去清剿。
但這次,他看著卷宗,忽然抬眼看向正在一旁無聊翻看話本的沈林風。
“你想去嗎?”
沈林風翻書的手一頓,莫名其妙地抬頭:“我去乾嘛?給魔物加餐?”
她現在就是個戰五渣的凡人,去那種地方不是送死嗎?
莫澤淵語氣平淡:“你不是一直覺得宗門弟子行事刻板,不懂變通?此次或許是個機會,讓你親眼看看,何為真正的‘魔禍’,何為…不得已的抉擇。”
他的話意有所指,仿佛在回應她之前關於“無情道”的質疑。
沈林風眯起眼,打量著他。
這老狐狸,又想搞什麼鬼?
帶她去見識世麵?還是想用殘酷的現實告訴她“你看世界就是這麼糟糕所以我不得不無情”?
激將法?
哼!
“去就去!”她合上書,站起身,下巴微抬,“正好閒得發黴。不過話說前頭,我就是個看客,彆指望我出手。”
“自然。”莫澤淵頷首,“本尊與你同去。”
沈林風:“…”
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最終,兩人將莫念托付給乳母蘇氏和執法堂精英弟子明言明惠,悄然離開了昆侖宗。
這是沈林風穿越以來,第一次真正離開那座如同華麗囚籠的仙山。
飛劍穿梭於雲層之上,下方山河壯麗,卻透著一股陌生的蒼茫。
莫澤淵禦劍極穩,寬大的袖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身姿挺拔如鬆。沈林風站在他身後,不得不抓緊他的衣角才能保持平衡。
她看著前方男人冰冷的背影,心裡嘀咕: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抵達那座邊陲小鎮時,情形比卷宗上描述的更加慘烈。
鎮子幾乎被魔氣籠罩,斷壁殘垣間彌漫著血腥和腐臭的氣息,幸存者寥寥無幾,臉上帶著麻木和絕望。低階魔物在陰影中穿梭,發出桀桀怪笑。
昆侖宗先遣弟子正在奮力清剿,劍光與魔氣交織,場麵混亂而危險。
沈林風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如此人間慘狀,胃裡一陣翻騰,臉色微微發白。她來自和平現代,何曾見過這等血腥場麵?
莫澤淵倒是麵色如常,甚至沒有立刻出手,隻是帶著她落在了一處較高的斷牆上,冷眼俯瞰著下方的廝殺。
“看清楚了?”他聲音冰冷,毫無波瀾,“魔物嗜血,毫無理性可言。每一次魔潮爆發,便是如此景象。庇護眾生,清剿魔禍,便是昆侖宗存在之基,亦是…不得不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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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林風咬著唇,沒有反駁。
她確實被震撼到了。在絕對的混亂和邪惡麵前,任何個人的愛恨情仇都顯得渺小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