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寂靜,唯有窺天鏡蕩漾的波紋發出細微的潺潺聲。
沈林風強壓下傷勢和翻湧的氣血,警惕地盯著那麵開始發生變化的窺天鏡。經曆了煉火道和千機境的連環殺局,她不敢對這萬象天閣內的任何東西掉以輕心。
窺天鏡中的波紋漸漸平息,浮現出的卻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車水馬龍的現代都市,高樓大廈玻璃幕牆反射著夕陽的光輝。正是她穿越前所在的s市!鏡中的畫麵極其逼真,甚至能看到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聽到隱約的汽車鳴笛聲。
沈林風的心臟猛地一跳!
回家…這是她心底最深的執念!
畫麵一轉,聚焦到了一棟高級寫字樓的頂層辦公室。一個穿著乾練西裝、妝容精致、眼神銳利冰冷的女人,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夜景。那眉眼,那氣場,赫然就是穿越前的她——那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說一不二的冷厲禦姐沈林風!
鏡中的“她”拿起手機,似乎在處理著重要的跨國並購案,語氣果決,運籌帷幄。那是她曾經最熟悉、最得心應手的生活。
一股強烈的渴望和酸楚瞬間湧上沈林風的心頭,幾乎讓她窒息。她下意識地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想要觸摸那鏡中的世界。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冰涼鏡麵的瞬間,鏡中畫麵再次一變!
病床。消毒水的味道。各種維持生命的儀器發出單調的滴滴聲。
病床上,躺著一個瘦削蒼白、插滿管子的女人——那是她原世界的身體!已經因為靈魂缺失而腦死亡,僅僅依靠儀器維持著最基本的生命體征。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在對著一對看起來蒼老了許多的中年夫婦她的父母?)低聲說著什麼,一邊說一邊搖頭。那對夫婦瞬間崩潰,母親癱倒在地,失聲痛哭,父親則紅著眼眶,死死攥著拳頭,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
畫麵殘忍而真實。
沈林風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渾身冰冷。
回不去了…係統早就說過,她的身體已經毀了…就算能回去,麵對的也隻是父母的絕望和一具冰冷的軀殼…
那她這些日子的堅持和努力,又算什麼?一場徒勞的笑話嗎?
一種巨大的無力和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道心正在因此而劇烈動搖,神魂都開始變得不穩!
就在這時,鏡中畫麵再變!
這一次,是昆侖宗,清心殿偏殿。
莫澤淵端著藥碗,正小心翼翼地、甚至有些笨拙地,試圖給躺在床上似乎是她之前重傷時)的她喂藥。他眉頭微蹙,眼神專注,那雙總是冰冷的眸子裡,清晰地映著她的影子,帶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笨拙的溫柔。
畫麵一轉,是他在後山冰瀑下,麵無表情卻一次次用神識將她逼到極限,又在她即將崩潰時精準收手。是他將珍貴的萬年冰髓和保命劍符塞給她時,那看似平淡卻不容拒絕的態度。是他擋在她身前,麵對魔主分神時,那決絕冰冷的背影。是他看著她拒絕成婚時,那深不見底、卻暗藏受傷的眼神。是他隔著萬裡虛空,傳音淩霄宗,為她撐腰…是他…在出發前,默默將蘊含三擊之力的本源印記,烙在她識海最深處…
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在鏡中飛速閃過。那些她刻意忽略、刻意不去深想的細節,此刻被無限放大,清晰地呈現在她麵前。
冰冷的外表下,是細致入微的關照。強勢的命令背後,是不容有失的維護。沉默的陪伴之中,是悄然融化的堅冰。
最後,畫麵定格在他將她從沼澤魔主手中救回,緊緊抱在懷裡,聲音嘶啞顫抖地命令“救她”時,那從未有過的恐慌和…脆弱。
窺天鏡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最終恢複了普通鏡麵的模樣,隻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蒼白失措、淚流滿麵的臉。
沈林風怔怔地看著鏡中那個陌生的、脆弱的自己,抬手撫上臉頰,觸手一片冰涼的濕意。
她…哭了?
為什麼?
是因為回不去的故鄉和父母?還是因為…鏡中映出的、那份她一直不願承認、不敢麵對的…深情?
道心依舊在震蕩,卻不再是因絕望,而是因一種更加複雜洶湧的情緒。
她一直以為自己追求的隻是回家和自由,一直告誡自己不要沉溺於這個世界的溫情,一直用堅硬的外殼包裹著自己,拒絕著莫澤淵的靠近。
可直到此刻,這麵詭異的窺天鏡,殘忍地剖開了她所有的偽裝,讓她不得不正視自己內心最深處的彷徨與…不舍。
回去,已無可能。留下,又該如何自處?
繼續拒絕?逃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享受著他對她的好,卻不肯付出同等的情感?像原主一樣,最終變成一場令人厭煩的糾纏?
不。那不是她沈林風的風格。
她的道,是直麵本心,是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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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就是恨,愛就是愛,不取中間值。
若無情,便該徹底了斷,不拖不欠。若有情…
沈林風緩緩擦乾臉上的淚水,眼神逐漸變得清明,卻更加複雜。
她看著鏡中自己通紅的眼眶,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