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澤淵追蹤著那微弱而詭異的空間波動,離開了冰原,深入北境與中原交界的一片荒蕪山脈。這裡的魔氣相對稀薄,但那種虛無死寂的能量殘留卻愈發清晰。
最終,他在一個偏僻荒涼、本該早已廢棄的山村外停下了腳步。
村子死寂無聲,連風聲似乎都在這裡停滯。破敗的茅屋歪斜著,村口的枯樹上掛著幾截破爛的布條,隨風無力地晃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塵埃、腐朽和一絲極淡腥氣的味道。
沒有魔氣,沒有鬼氣,也沒有任何生靈的氣息。
仿佛這裡的一切,連同時間本身,都被某種力量徹底抹去,隻留下一片虛無的死寂。
莫澤淵眼神冰寒,一步步走入村中。
腳下的土地乾裂灰敗,沒有任何蟲蟻活動的跡象。他推開一扇半塌的柴門,屋內的景象讓他目光驟然一凝。
堂屋的正中央,地麵被刻畫著一個與冰原洞窟中相似的、卻更加複雜精密的暗紅色圖案!圖案中心,擺放著幾個粗糙的陶罐,罐口敞開著,裡麵空空如也,卻殘留著令人作嘔的、精血被抽乾後的汙濁氣息。
而在牆壁上,用某種暗沉的顏料繪製著扭曲詭異的壁畫——內容不再是魔物獻祭,而是…人類!壁畫描繪著村民們跪拜著一個模糊的、籠罩在虛無陰影中的身影,然後紛紛割開手腕,將鮮血注入地上的圖案,他們的臉上帶著一種詭異的狂熱和…解脫?最後,他們的身體如同沙雕般風化消散,隻剩下衣物落地。
徹頭徹尾的邪祀!自願的獻祭!
莫澤淵的指尖拂過那壁畫,混沌之力感知著其中殘留的意念碎片——無儘的絕望、麻木的痛苦,最終被一種扭曲的“神恩”承諾所引誘,主動奉獻了一切。
好毒的手段!好深的算計!
這蝕天,不僅利用魔物,更擅長玩弄人心,利用絕望製造更多的絕望!
他強壓下翻湧的殺意,繼續探查。在村子最深處的一座類似祠堂的建築內,他找到了更多線索。
這裡的獻祭法陣規模更大,中央甚至殘留著一小塊未曾完全燃儘的、黑色的鱗片狀物質。鱗片上散發著與那些更多令人不適的絕望虛無的氣息。
而在祠堂的角落,他發現了一些被遺棄的、材質特殊的卷軸殘片。上麵的文字並非修真界通用語,而是一種更加古老晦澀、帶著扭曲力量的符號。莫澤淵辨認出,這與雲禎記憶中提到的、蝕天傳達指令時使用的文字同源!
他仔細將這些殘片收好。這些可能是破解蝕天陰謀的關鍵。
就在他準備離開祠堂時,腳步忽然一頓。
他的目光落在祠堂供奉的、已經坍塌碎裂的牌位底座下。那裡,似乎有一道極其微弱、被層層邪力掩蓋的…求生符文?
他揮手拂開碎木和塵埃,露出了底座上刻畫的一個小小的、幾乎被磨平的符文。符文十分簡陋,卻透著一股頑強的、不甘的生機,與周圍死寂邪惡的氛圍格格不入。
這是…某個村民在最後時刻,用儘全部力氣和希望刻下的?
莫澤淵沉默地看著那道微弱的符文,冰冷的眼眸中,似乎有什麼極細微的東西波動了一下。
他伸出手指,極輕地在那道符文上點了一下,留下一絲精純的生機之力。
“安息吧。”他低聲說了一句,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這片被詛咒的死地。
身後的荒村,依舊死寂。但那道微弱的求生符文,卻微微亮了一瞬,仿佛終於得到了解脫,隨後徹底黯淡下去,與這片死地一同化為塵埃。
昆侖宗,清心殿密室。
在先天息壤和琉璃心藕溫和力量的持續滋養下,魂龕中的那團光影愈發凝實穩定。之前因為外部窺探和能量衝擊造成的動蕩早已平複,修複進程似乎還因禍得福,加快了幾分。
那光影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已經能隱約看出一個蜷縮著的、女子的形態。光芒柔和,散發著盎然的生機。
這一日,當莫澤淵留下的又一瓶由多種安魂珍材煉製的藥液被光影緩緩吸收後,整個魂龕忽然輕輕震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團光影停止了無意識的能量吸收,仿佛陷入了某種深沉的…內斂。
時間一點點過去。
密室中安靜得隻能聽到能量流動的細微嗡鳴。
突然——
那蜷縮的光影,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手指的位置。
然後是眼睫的位置,微微顫動了一下。
仿佛一個沉睡太久的人,正在艱難地試圖蘇醒。
【…檢測到主體意識複蘇跡象…】
【…嘗試連接主要感知模塊…】
【…視覺模塊啟動失敗…聽覺模塊啟動失敗…觸覺模塊部分響應…】
【…啟動備用方案:優先恢複神識感知…】
係統的提示音不再冰冷,似乎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那光影又靜止了片刻,仿佛在積蓄力量,或者說,在適應。
終於,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神識波動,如同初生嬰兒的第一聲啼哭,小心翼翼地從光影中探了出來,極其緩慢地、好奇地掃過密室的每一寸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