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的時光,在溫和的能量流轉與無聲的神識交流中悄然流逝。沈林風的神魂日漸凝實,那光影已清晰勾勒出窈窕的身形輪廓,眉眼雖仍模糊,卻已能感受到其下漸漸蘇醒的靈韻。
她對莫澤淵的存在越來越依賴。每次他從短暫的調息或處理必要宗務中歸來,她的神識總會第一時間纏繞上來,帶著不易察覺的歡欣和安心。她會安靜地“聽”他講述外界寥寥無幾的消息經過他嚴格篩選),會努力消化他傳遞來的那些關於莫念、關於昆侖宗的記憶碎片。
她開始嘗試用更複雜的意念表達自己。
【今日…念兒的劍法…有進步嗎?】
【雷長老…似乎…很辛苦…】
【外麵…雪停了嗎?】
問題瑣碎,卻充滿了對當下生活的關注,仿佛一個久病初愈的人,小心翼翼地重新觸碰這個世界。
莫澤淵總會極有耐心地一一回應,語氣是他自己都未曾想過的溫和。他會告訴她念兒又悟通了哪個劍招的小竅門,會簡單說說雷昊處理的幾件無關痛癢的宗務,會描述殿外雪花的形狀。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所有可能刺激到她的話題,尤其是關於那場爆炸、關於蝕天、關於她傷勢根源的一切。他將那些血腥與陰謀牢牢擋在密室之外,隻為她營造一個絕對安全、溫暖的繭房。
然而,他越是溫柔耐心,沈林風那複蘇的意識深處,某種莫名的惶惑與壓力便越是滋生。
那幾縷認知的暗影,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悄無聲息地暈染著她對“道侶”二字的感受。
每一次他耗費本源為她溫養,她除了感激,總會伴隨一絲尖銳的、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不配得”和“虧欠感”。每一次他放下宗務陪伴她,她除了依戀,總會升起一股令人窒息的“負罪感”,仿佛自己成了拖累他的累贅。甚至當他隻是安靜地坐在一旁,那冰冷的、強大的、如同山嶽般令人安心的氣息,也會在不經意間觸發某些被扭曲的記憶碎片,讓她恍惚間仿佛又變回了那個隻能仰望他、乞求他一點垂憐的卑微原主…
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在她意識中撕扯:一邊是本能汲取著的溫暖與安心,另一邊是如影隨形的惶恐與自我否定。
她開始變得有些小心翼翼,甚至…怯懦。
有時莫澤淵隻是稍稍蹙眉或許隻是在思索宗務),她的神識便會像受驚般縮回,光芒微黯,傳遞出不安的意念:【…我…又讓你…煩心了嗎…?】【對…對不起…】
每當這時,莫澤淵總會立刻收斂所有情緒,用更溫和的神識包裹她,耐心安撫:“沒有,與你無關。”
但他的安撫,有時反而會加劇她那莫名的“愧疚”,讓她更加沉默。
這種變化極其細微,混雜在她意識初醒的懵懂與混亂中,連她自己都未能清晰察覺,隻以為是重傷未愈的心悸和敏感。係統監測到的也隻是【情緒波動異常,建議穩定能量供給】,並未能追溯到那最深層的認知汙染。
莫澤淵雖心細如發,但對情感一事終究欠缺細膩,隻當她是神魂脆弱,易生不安,愈發嗬護備至,卻不知這過度的嗬護,在某些被扭曲的認知裡,反而成了另一種形式的“施舍”與“壓力”。
這一日,莫澤淵感應到秘境中一株專門為沈林風培育的“九葉還魂草”已然成熟,需即刻采摘方能藥效最佳。他需離開片刻。
他仔細將魂龕周圍的陣法又加固數層,溫聲告知:“我去去便回,最多半個時辰。你安心歇息,若有任何不適,立刻觸動陣心喚我。”
魂龕中的光影輕輕閃爍了一下,傳遞過來的意念努力維持著平穩:【好…你去吧…我沒事…】
但莫澤淵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平靜之下的一絲極力掩飾的慌亂和不舍。
他心中微澀,卻知靈草事關重大,不容耽擱,隻能狠下心,撕裂空間離去。
他走後,密室陷入了徹底的寂靜。
那團光影微微蜷縮起來,方才的強裝鎮定迅速消退,被一種巨大的、無所適從的不安籠罩。儘管陣法隔絕了外界一切,但她仿佛能感受到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的空曠。
【…一個人…】
【…害怕…】
【…快點回來…】
脆弱的意念在魂龕中打轉。
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就在這時,密室外的偏殿,隱約傳來一點輕微的動靜,似乎是阿瑤帶著莫念過來了。小家夥似乎有些吵鬨,聲音透過層層陣法,隻剩下極其微弱的、模糊的尾音。
若是平時,感受到兒子的氣息,她會覺得安心。
但此刻,在這種極度不安和敏感的狀態下,那模糊的聲音卻像是一根引線,瞬間點燃了她潛意識深處被扭曲的恐懼——
【…吵到他了…?】
【…是因為我不乖嗎…?】
【…他又要不高興了…?】
【…會把我…扔出去嗎…?】
毫無邏輯的、被恐懼支配的念頭瘋狂湧現!那認知的暗影在這一刻被放大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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