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號”拖著傷痕累累的艦體,在死寂的虛空中又航行了近九個月。
這九個月裡,星舟內部的氣氛與之前截然不同。所有人,從船長到最低階的雜役,看向淩雲所在貴賓艙方向的目光,都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敬畏與感激。那日他一劍斬滅骸骨君王、逼退星盜艦隊的無敵風采,已深深烙印在每個人心中。
期間,再無任何意外發生。或許是被淩雲展現出的恐怖實力所震懾,或許是黑骷星盜團的覆滅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總之,後續的航程出乎意料的平靜。
淩雲大部分時間都在艙室內鞏固修為,修煉神通。《寂滅星辰指》與《歸墟護體神光》已初步登堂入室,運轉由心。《虛空寂滅身》更是與他的寂滅虛界結合得愈發緊密,心念動處,身形便可融於虛空,無聲無息,如同真正的寂滅陰影。
這一日,靜坐中的淩雲忽然心有所感,睜開了雙眼。
幾乎同時,星舟內響起了船長激動中帶著疲憊的廣播聲:
“所有乘客請注意!所有乘客請注意!玄黃大世界,‘東勝神洲’邊緣,‘流雲渡’已抵達!重複,流雲渡已抵達!感謝諸位一路相伴,祝各位在玄黃大世界前程似錦!”
舷窗外,那永恒的黑暗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難以用言語形容其浩瀚與瑰麗的景象。
一顆龐大到無法估量的、散發著朦朧青色光暈的巨型星辰,占據了整個視野!星辰之上,山川河流、森林湖泊、乃至綿延無儘的城池輪廓都隱約可見,一股古老、蒼茫、厚重到極致的磅礴氣息,即使隔著星舟護盾,也如同潮水般撲麵而來!
這便是玄黃大世界!僅僅是一個東勝神洲的邊緣,其散發出的世界威壓與本源氣息,就遠超淩雲去過的任何地方!
在星辰之外,虛空中懸浮著無數大大小小的島嶼、隕石、乃至破碎的大陸碎片,它們如同衛星般環繞著主世界運轉。更遠處,可以看到一道道流光如同織網的銀梭,那是往來於各個浮空島嶼與主世界之間的飛行法器或修士遁光。
而“破浪號”正朝著其中一座最為龐大、建築林立、停靠著無數星舟艦船的浮空島嶼緩緩靠近。那裡就是此行的終點——流雲渡。
隨著星舟不斷靠近,那股屬於玄黃大世界的獨特道韻越發清晰。靈氣濃鬱得幾乎化為實質的霧氣,其中蘊含著一種淩雲從未接觸過的、更加古老、更加接近本源的大道氣息。在這裡修煉,效果恐怕遠超千星界。
星舟最終平穩地停靠在了流雲渡一個巨大的泊位上。艙門開啟,乘客們懷著各種心情,陸續走下星舟。
踏上流雲渡那由某種青色玉石鋪就的地麵,淩雲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靈氣、草木清香、海水腥氣以及無數種藥材、礦物、法器混合的複雜氣味,還有一種……仿佛沉澱了萬古歲月的滄桑與厚重。
放眼望去,整個流雲渡如同一座懸浮於星空中的巨型城市。建築風格古樸而多樣,有雕梁畫棟的東方殿宇,有高聳入雲的石頭塔樓,有纏繞著藤蔓的樹屋,甚至還有一些完全由能量構築的流光建築。街道上人流如織,摩肩接踵,各族修士穿梭不息,修為普遍高於虛空城,元嬰多如牛毛,化神隨處可見,就連煉虛期的氣息,他也感應到了不下十道!
繁華,鼎盛,深不可測!
這就是玄黃大世界!僅僅一個邊緣渡口,便已展現出其無與倫比的底蘊。
淩雲沒有在碼頭過多停留。他按照星塔資料中的記載,需要先去一個名為“聽雨軒”的茶館,與星塔在此地的暗線接上頭。
流雲渡極大,街道錯綜複雜。淩雲收斂了自身大部分氣息,將修為維持在化神後期水準,混在人群中,朝著聽雨軒的方向走去。
沿途,他仔細觀察著這座渡口城市。商鋪林立,售賣著各種玄黃大世界的特產:散發著寶光的靈草、蘊含著奇異波動的礦石、造型古樸的法寶、甚至是馴服的靈獸幼崽。叫賣聲、議價聲、修士施展法術的靈光波動不絕於耳。
他還注意到,街道上不時有穿著統一製式青色鎧甲、氣息精悍的修士巡邏隊走過,他們胸口繡著一個“洲”字,顯然是東勝神洲官方的力量,維持著渡口表麵的秩序。
約莫一炷香後,他在一條相對僻靜的青石板小巷儘頭,看到了一家掛著“聽雨軒”牌匾的茶館。茶館不大,隻有兩層,看起來有些年頭,木質結構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透著一股寧靜雅致。
淩雲邁步走入其中。
茶館內部光線柔和,擺放著十幾張古色古香的茶桌,三三兩兩的客人正在低聲品茗交談,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茶香與檀香。櫃台後,一名穿著灰色長衫、頭發花白、正閉目養神的老者,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老者目光渾濁,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凡人老掌櫃。但淩雲卻能感覺到,在那渾濁之下,隱藏著一絲極其隱晦的精光,其修為,赫然達到了化神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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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喝茶?”老掌櫃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倦意。
淩雲走到櫃台前,沒有直接表明身份,而是按照資料中的暗語,看似隨意地說道:“掌櫃的,可有來自‘星落湖’的‘雲霧茶’?”
老掌櫃渾濁的眼睛微微一動,打量了淩雲一眼,慢悠悠道:“星落湖的雲霧茶可是稀罕物,小店隻有‘西山’的‘雨前’。”
暗語對上。星落湖代指星樞閣,雲霧茶代指重要情報或接應。西山雨前則是確認身份並示意安全的回應。
老掌櫃星塔暗線,代號“老餘”)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低聲道:“客官請隨我來。”
他引著淩雲,穿過櫃台後的一道暗門,沿著一條向下的石階,來到了一間隱蔽的地下密室。
密室不大,布置簡單,隻有一張石桌和幾個蒲團,牆壁上銘刻著隔絕神識探查的陣法。
“老朽餘滄海,忝為星塔駐流雲渡暗線負責人。閣下可是淩雲星使?”關好密室門,老餘臉上的倦意一掃而空,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對著淩雲拱手行禮,語氣恭敬中帶著一絲激動。顯然,他已經通過某種渠道,知曉了淩雲的身份和部分事跡。
“餘老不必多禮,正是淩雲。”淩雲還禮,直接問道,“玄黃大世界情況如何?聖殿近期可有異動?”
餘滄海請淩雲坐下,神色凝重地道:“淩星使,玄黃大世界的水,比我們預想的還要深,還要渾。聖殿在此經營日久,根須早已滲透進諸多勢力,甚至可能與一些上古遺族、隱世魔宗有所勾結。他們行事極其隱秘,我們目前掌握的確切線索不多。”
他頓了頓,繼續道:“不過,近期東勝神洲乃至其他大洲,確實有多處上古禁地、歸墟遺跡出現異常能量波動。尤其是一個月前,‘萬魔淵’深處曾爆發出衝天的灰暗光柱,持續了整整三日才消散,其氣息……與星使您描述過的‘逆源之力’極為相似!”
萬魔淵?淩雲目光一凝。那是玄黃大世界著名的凶地之一,據說是上古神魔大戰的戰場,充斥著各種魔氣、怨念和破碎的法則,危險無比,等閒修士根本不敢深入。聖殿將據點設在那裡,倒也符合他們一貫的風格。
“除了萬魔淵,還有其他可疑地點嗎?”淩雲追問。
“有。”餘滄海點頭,“‘隕星海’、‘寂滅平原’、‘古神葬地’這幾處地方,近期也都有不同尋常的能量反應和人員異動。我們懷疑,聖殿可能在同時進行多項準備,或者……這些地方之間存在著某種聯係,共同構成了他們‘逆源計劃’的一部分。”
隕星海,寂滅平原,古神葬地……這些都是玄黃大世界有名的絕地、險地,要麼環境極端惡劣,要麼殘留著上古恐怖存在的意誌,尋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聖殿偏偏選擇這些地方,其圖謀必然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