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
陸離的意識如同沉在萬載寒冰之下,每一次掙紮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左肩胛骨那個被赤陽火矛洞穿的焦黑血洞,如同一個永不熄滅的火爐,灼燒與冰寒兩種截然相反的痛楚在傷口處瘋狂交織、撕咬,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滾燙的毒火,流遍四肢百骸。更深處,是被血煞盟陰影撕裂的左臂傷口,皮肉翻卷,殘留的陰冷邪力如同跗骨之蛆,不斷侵蝕著他的精血和靈力。紫府之中,元嬰小人盤坐著,光芒黯淡到了極點,小小的身軀上布滿了細密的裂紋,眉心那道混沌銘文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隻餘下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混沌氣息流轉,艱難地抵禦著內外交攻的侵蝕。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漫長如年。沉重的眼皮仿佛被膠水黏住,每一次試圖睜開,都伴隨著神魂撕裂般的劇痛和眩暈。玄黃心焰微弱地燃燒著,如同即將燃儘的燈油,本能地護持著心脈,修複著最致命的創傷,但杯水車薪。
“唔…”一聲壓抑的、帶著血腥味的呻吟從喉嚨深處擠出。
他強迫自己睜開一條縫隙。
視野模糊,如同蒙著一層厚厚的、晃動的水霧。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並非來自空氣,而是源自身下冰冷堅硬的地麵,那是一種沉澱了無儘歲月、能凍結靈魂的陰冷。光線極其昏暗,隻有頭頂極高極遠處,似乎有幾點微弱的、如同遙遠星辰般的幽光閃爍,勉強勾勒出巨大空間的輪廓。
他正躺在一片冰冷的石地上。身下是積滿了厚厚灰塵的、碎裂的巨大石板。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混雜著金屬鏽蝕、岩石粉塵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無數歲月凝聚的腐朽氣息。死寂。絕對的死寂。連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都顯得異常突兀。
這裡是…傳送光門之後?太虛令指向的地方?
陸離艱難地轉動唯一還能動彈的脖頸,右眼龍瞳本能地想要開啟,卻隻帶來一陣針紮似的劇痛,視野更加模糊。他放棄了強行催動龍瞳,隻是用模糊的視線掃視著周圍。
巨大的穹頂高聳入雲,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倒扣的、布滿裂痕的黑色巨碗。支撐穹頂的,是一根根粗壯無比、需十人合抱的巨柱,柱身纏繞著早已黯淡無光、斷裂剝落的巨大鎖鏈。鎖鏈的儘頭,消失在穹頂的黑暗之中。地麵上,散落著無數巨大的、形態各異的斷劍殘骸!有些如同折斷的山峰,斜插在地麵;有些則碎成了無數塊,散落在厚厚的塵埃裡;還有一些,則被某種恐怖的力量扭曲成了怪異的麻花狀,如同巨獸垂死的骸骨。劍身早已失去了光澤,覆蓋著厚厚的鏽跡和塵埃,唯有斷裂的刃口,在微光下偶爾反射出一點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寒芒。
這裡…仿佛是一片巨劍的墳場!
“咳…咳咳…”旁邊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帶著痛苦的喘息。
陸離艱難地側過頭。不遠處,一道墨綠色的身影蜷縮在塵埃裡,正是墨鴉。她臉上的麵巾被鮮血浸透了大半,緊身的皮甲多處破損,露出下麵翻卷的皮肉,顯然在強行衝入光門時也遭到了空間亂流的撕扯。她掙紮著想坐起來,但每一次動作都牽動傷口,發出痛苦的悶哼。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此刻也充滿了疲憊和驚悸,警惕地掃視著這片死寂的劍之墳場。
“這…這是哪?”墨鴉的聲音透過染血的麵巾,沙啞得厲害。
陸離張了張嘴,喉嚨如同被砂紙摩擦,隻能發出嗬嗬的氣音。他艱難地抬起還能動彈的右手,顫抖著指向自己腰間——那裡,一塊溫潤的青玉令牌依舊緊緊係著,正是那枚“太虛令”。此刻的太虛令,表麵的青光已經內斂,但觸手依舊溫涼,仿佛與這片死寂的劍塚有著某種微弱的共鳴。
墨鴉的目光落在太虛令上,又看向周圍無邊無際的斷劍殘骸,眼神劇烈波動了一下。“太虛…劍閣?”她顯然也認出了令牌上的字跡,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疑,“難道…這裡就是…傳說中的…”
“嗬…周…胖子…”陸離終於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如破鑼。他記得自己最後將周胖子推了進來。
墨鴉強撐著站起身,踉蹌著在附近搜尋了片刻,很快在不遠處一堆巨大的斷劍殘骸後麵,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周胖子。周胖子情況比兩人更糟,他本就修為最低,在化神威壓和空間傳送的雙重衝擊下,已是氣若遊絲,渾身浴血,尤其是後背一道深可見骨的撕裂傷,殘留著空間亂流的切割氣息。
墨鴉從腰間摸出幾個小巧的玉瓶,倒出幾粒散發著草木清香的丹藥,分彆塞進自己和周胖子口中,又艱難地給周胖子處理了一下最致命的傷口,暫時止住了流血。做完這一切,她已是臉色慘白,搖搖欲墜,靠在冰冷的斷劍殘骸上喘息。
“他…傷太重…我的藥…隻能吊命…必須…儘快找到出路…或者…靈氣…”墨鴉喘息著說道,目光再次投向這片巨大、死寂、充滿不祥氣息的劍之墳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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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掙紮著,用右手肘支撐著身體,一點一點地挪動,靠向旁邊一柄斜插在地麵的巨大斷劍。冰冷的劍身觸碰到他滾燙的傷口,帶來一絲短暫的刺痛和清醒。他背靠著冰冷的金屬,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火辣辣的痛楚。玄黃心焰如同風中殘燭,在紫府中微弱地跳動,汲取著空氣中稀薄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氣,艱難地修複著最嚴重的傷勢。左肩和左臂的傷口處,殘留的赤陽火毒與血煞邪力依舊在頑固地肆虐,如同兩條毒蛇在啃噬。
他閉上眼,努力集中精神,試圖內視。紫府之中,元嬰小人的狀態讓他心頭沉重。裂紋遍布,光芒黯淡,眉心那道混沌銘文雖然依舊存在,但仿佛蒙塵的明珠,失去了溝通混沌、轉化萬法的神異。更糟糕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冰冷的、仿佛源自這片天地本身的“詛咒”,如同跗骨之蛆,纏繞在他的元嬰和神魂之上!每時每刻,都在緩慢地侵蝕著他的生機,抽離著他本就微弱的靈力,甚至讓他的思維都變得有些遲滯、冰冷。這感覺…與傳說中描述的“天道詛咒”何其相似!隻是遠沒有記載的那般猛烈,如同涓涓細流,卻更加無孔不入,難以根除!
是這片死寂劍塚本身的環境?還是因為強行催動混沌道胎本源抵抗化神,引來的反噬?
就在他心神沉入內視,艱難抵抗著詛咒侵蝕時,右眼深處,那沉寂的龍瞳,仿佛被這片死寂劍塚中某種深藏的、不滅的意念所觸動,竟自行流轉起一絲微弱的暗金光紋!
“嗡…”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幻覺般的劍鳴,直接在陸離的腦海中響起!這劍鳴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龍瞳的感知!帶著無儘的悲傷、不甘、憤怒…以及一絲…微不可察的熟悉感?
陸離猛地睜開眼!
右眼龍瞳不受控製地開啟,視野瞬間變得清晰,卻又蒙上了一層暗金色的濾鏡。他順著龍瞳感知的方向望去——在距離他約百丈遠的地方,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矗立著一塊巨大的、斷裂的黑色石碑!
石碑高達十丈,通體漆黑,材質非金非石,斷口參差不齊,仿佛被某種巨力硬生生劈斷。碑身上布滿了深深的劃痕和坑窪,顯然經曆了慘烈的戰鬥。吸引陸離目光的,是石碑斷裂的基座旁,斜插著一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