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年的煉丹房毗鄰其主煉器室,雖稍小,卻更加精致靜謐。空氣中彌漫著經年不散的醇厚丹香,與多種珍稀靈植的清苦氣息交織,聞之令人心神寧靜。一側玉架上陳列著各式大小不一的玉瓶、藥葫蘆,另一側則是一尊通體紫銅、三足圓腹、雕刻著蟠龍吐珠紋路的精致丹爐,爐底地火口散發著溫潤的熱力。
此刻,丹爐並未生火,爐旁一張鋪著柔軟雪貂皮的雲榻上,墨離靜靜躺著。他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呼吸微弱而均勻,渾身焦黑的衣衫已被換下,傷口處塗抹著清涼的碧綠色膏藥,散發著生機勃勃的木係靈氣。外表看去,儼然一個重傷昏迷、亟待救治的傷員。
張啟年站在榻前,麵無表情,目光如深潭般落在墨離身上。他的指尖隔空懸在墨離丹田之上,一縷精純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探查意味的金丹靈力,緩緩渡入墨離體內。
靈力如同最精細的探針,遊走於墨離的四肢百骸,奇經八脈。所見景象,與外表一般無二——經脈多處呈現灼傷後的萎縮和裂痕,丹田氣海內靈力稀薄紊亂,五臟六腑也受到震蕩,處處都顯示著遭受了嚴重的地火反噬和能量衝擊。
然而,張啟年的眉頭卻微微蹙起。太均勻了。這傷勢看似嚴重,分布卻過於“均勻”,仿佛經過精確計算一般,完美避開了所有修行根基要害。尤其是丹田深處,那縷微弱的“木火靈力”核心,雖然波動微弱,卻異常堅韌,甚至…隱隱透著一絲連他都難以完全洞察的、內斂到極致的生機?
就像一棵被烈火燎原後看似焦枯的大樹,地底的根係卻依舊蘊含著磅礴的生命力,隻待春雨便會重新勃發。
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築基四層修士在地火井噴中心能保留下來的根基!甚至很多築基後期修士,遭受如此衝擊,也早已丹田破碎,修為儘廢!
這小子…果然有古怪!
張啟年緩緩收回靈力,深邃的目光在墨離“昏迷”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他並未點破,隻是從玉架上取下一隻青玉小瓶,倒出一枚龍眼大小、通體渾圓、散發著七彩霞光和沁人心脾藥香的丹藥。
“七霞蘊神丹”,四階上品療傷聖藥,對修複經脈、溫養丹田有奇效,即便對金丹修士而言也極為珍貴。
他屈指一彈,丹藥化作一道七彩流光,精準地沒入墨離微張的口中。丹藥入口即化,磅礴而溫和的藥力如同甘霖,瞬間湧向墨離四肢百骸,開始飛速修複那些“灼傷”的經脈和臟腑。
張啟年深深看了一眼藥力作用下、臉色似乎紅潤了一絲的墨離,轉身走到一旁的蒲團坐下,閉目養神,仿佛隻是在守護一個重傷的弟子。但他那強大的神識,卻如同無形的天網,早已將整個靜室,乃至榻上之人的每一絲最細微的變化,都籠罩在內。
丹藥入腹的瞬間,墨離心中便是一凜。七霞蘊神丹!好大的手筆!磅礴精純的藥力化開,如同決堤的洪流,衝刷向他刻意營造出的那些“傷勢”。這藥力溫和卻沛然,若真是重傷之身,自是雪中送炭,但對他而言,卻是一把雙刃劍——一旦任由藥力徹底修複所有“傷勢”,他那“築基四層”的偽裝恐怕會出現難以解釋的破綻!
必須引導它!墨離心神沉入體內。混沌真元依舊被完美偽裝成微弱紊亂的“木火靈力”,星火熔爐深藏於魂火本源深處,沉寂如古井。他調動起強大無匹的神識,如同最高明的導演,開始精準地引導那磅礴的藥力。
大部分藥力被引導至那些無關緊要的皮肉、經脈末梢的“傷處”,加速其愈合,營造出傷勢快速好轉的假象。而真正關乎修為根基的關鍵節點,則被他以精妙絕倫的手法,用一絲混沌星火的本源氣機極其隱晦地包裹、隔絕,隻允許極少量的藥力緩慢滲透,維持著一種“根基受損、恢複緩慢”的表象。
同時,他將一部分過剩的藥力,悄然導入丹田那偽裝出的“木火靈根”之中,推動其向著築基五層的瓶頸緩緩邁進——既然有如此“機緣”,修為“因禍得福”地精進一層,豈不是更合情合理?
整個過程看似緩慢,實則在他浩瀚神識的精準操控下,於電光火石間便已完成。外表看去,他依舊是那個昏迷的重傷者,隻是臉色越發紅潤,呼吸也更加有力。體內卻正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無息、瞞天過海的能量調度。
棱晶印記的藍光在識海中微微閃爍:【七霞蘊神丹藥力解析完畢…優化引導方案執行中…“傷勢”修複進度65…修為模擬提升至築基四層巔峰臨界狀態)…屏蔽金丹級神識探查成功率預估:98.7…】
時間在靜室中悄然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靜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名煉丹童子在門口躬身低語:“師叔,林峰師兄在外求見,說是…說是體內靈力紊亂,想請師叔看看。”
張啟年緩緩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淡淡道:“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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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蒼白、眼神中卻壓抑著一種詭異興奮和痛苦的林峰,腳步有些虛浮地走了進來。他一進門,目光就死死盯在了雲榻上“昏迷”的墨離身上,尤其是在墨離丹田位置停留了許久,呼吸都變得粗重了幾分。
“師…師父。”林峰艱難地收回目光,對著張啟年行禮,聲音沙啞,“弟子…弟子昨日受地火暴動驚擾,又心係異火之事,心神激蕩,回去後便覺丹田灼痛,靈力運行滯澀,仿佛…仿佛有外火入體,難以煉化,特來請師父相助。”他說著,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那裡隱隱散發出一絲極淡的、與昨日地火暴動核心相似的陰寒暴烈氣息!
張啟年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林峰丹田處那縷異常的氣息。果然!昨日那縷詭異火源爆散時,確有殘力侵入了林峰體內!而這縷殘力,似乎正與他林家《熔金訣》的根基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和…侵蝕!
“坐下。”張啟年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林峰連忙在張啟年對麵的蒲團坐下。張啟年伸出手指,點在其丹田之上,精純的金丹靈力湧入。
片刻之後,張啟年收回手指,眉頭緊鎖,臉色凝重:“你丹田之內,確實侵入了一縷極陰寒又暴烈的異火殘力,此力與你林家《熔金訣》的根基屬性相衝,卻又詭異相融,正在緩慢侵蝕你的經脈,若不及早驅除,後患無窮。”
林峰臉上瞬間血色儘失,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扭曲的狂熱:“師父!那…那果然是異火?!弟子…弟子能否嘗試煉化它?若能煉化,或許能補全我林家功法缺陷!”他激動得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胡鬨!”張啟年冷喝一聲,“此火屬性詭異,暴戾異常,連為師都難以完全看透,豈是你能煉化?一個不慎,便是引火自焚,神魂俱滅的下場!”
林峰被嗬斥得低下頭,不敢反駁,但緊握的雙拳和眼中那不甘的光芒,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張啟年將他的反應儘收眼底,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為今之計,唯有先將此異火殘力強行封印,再圖慢慢化解。你且放鬆心神,不可抵抗。”
說罷,他雙手掐訣,指尖凝聚起道道繁複的符文,散發出強大的封印之力,緩緩按向林峰丹田。
林峰身體一僵,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但最終還是不敢反抗,任由那封印符文沒入體內。
“呃啊——!”封印之力與那縷混沌星火殘力接觸的瞬間,林峰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吼,臉上青黑之氣一閃而逝,渾身劇烈顫抖,冷汗瞬間浸透衣背!那痛苦遠超想象,仿佛靈魂都被撕裂!
張啟年麵無表情,繼續催動靈力加固封印。心中卻是一凜:這異火殘力果然歹毒霸道!其難纏程度遠超預料!若非自己親自出手,林峰恐怕撐不過三天就會被徹底侵蝕心智!
良久,封印完成。林峰如同虛脫般癱軟在地,大口喘息,臉色慘白,但眼中那縷詭異的狂熱卻並未完全消散,隻是被暫時壓抑。
“封印已下,可暫保你三個月無虞。”張啟年聲音淡漠,“但這三個月內,你需靜心修養,不可再妄動貪念,不可再靠近地火躁動之處,更不可再窺探此子!”他目光銳利地掃了一眼榻上的墨離。
林峰身體一顫,低下頭:“弟子…遵命。”
“下去吧。”張啟年揮揮手。
林峰掙紮著爬起來,踉蹌著退出靜室。在關門的一刹那,他最後瞥向墨離的眼神,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恐懼、嫉妒、不甘,還有一絲…仿佛看著稀世珍寶般的貪婪。
靜室重歸寂靜。
張啟年目光重新落回墨離身上,眼神變得更加深邃難測。
林峰體內的異火殘力…墨離那堅韌到詭異的根基…亥字號的封火碑…地火暴動時那縷融合了多種特性的詭異火源……
所有的線索,似乎都隱隱指向了這個昏迷的少年。
他究竟是無意中被卷入旋渦的倒黴蛋?還是……這一切風暴的中心?
張啟年緩緩閉上雙眼,神識卻如同最耐心的獵人,牢牢鎖定著雲榻。
他有一種預感。當這個少年“醒”來之時,便是所有謎底開始揭曉之日。
而此刻,雲榻之上。在七霞蘊神丹藥力和自身神識的雙重作用下,墨離體內那偽裝出的“木火靈力”已然奔騰到了極致,浩浩蕩蕩,衝向那看似堅固的築基五層瓶頸!
突破,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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