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
火球騰空而起,燃燒的肢體和破碎的甲胄四散飛濺,灼熱的氣浪裹挾著濃煙和碎肉,將周圍的守衛掀翻、點燃。慘烈的景象令人作嘔。守衛們雙目赤紅,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踩著同伴和敵人的屍體,用刀砍,用槍捅,用牙齒咬,用儘一切辦法阻止著這股死亡洪流湧向寢殿深處的大門。
“頂住!死也要頂住!”一名渾身浴血、頭盔都被砍飛的校尉嘶吼著,聲音已經沙啞。
就在福寧宮防線搖搖欲墜,殘餘守衛即將被自殺式衝擊徹底淹沒的危急關頭!
宮牆外傳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和甲胄碰撞聲!一支約兩百人的隊伍如同救火般趕到!他們身著製式的軍械營護衛隊服色,裝備精良,為首的正是臨時被楊儀從皇城外緊急調來的漢中軍器監主簿——陳矩!他此刻須發皆張,臉色鐵青,眼中是驚怒交加的火焰。他身邊跟著其子陳襄,年輕的臉上同樣布滿震驚和凝重。
更引人注目的是,這支隊伍中數十名士兵肩上,赫然扛著一種造型奇特、帶有鐵質支架和長筒的器械——輕型雷火箭!這是蜀漢軍器監最新研製,尚未大規模列裝的秘密火器。
“列陣!瞄準賊群!放!”陳矩沒有絲毫猶豫,嘶聲力竭地下令,聲音因焦急和憤怒而顫抖。他深知,此刻任何遲疑都可能導致宮門被破!
陳襄強壓下目睹眼前修羅場的巨大心悸和翻騰的胃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迅速掃視戰場,厲聲指揮士兵:“目標!正前方敵群最密集處!距離一百二十步!點火!放!”
嗤嗤嗤——!
數十支尾部裝有火藥推進筒的雷火箭,被士兵用火把點燃引信,瞬間拖曳著刺目的橘紅色尾焰,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如同地獄飛出的火鴉,劃過血腥的夜空,狠狠紮入正瘋狂衝擊福寧宮前殿防線的刺客群中!
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成一片!遠比火油罐猛烈十倍的火光衝天而起!橘紅色的火球膨脹、翻滾,瞬間吞噬了爆炸中心的一切!預製在箭頭內的鋒利鐵片、碎瓷、鐵釘,在狂暴的衝擊波推動下,如同死神的鐮刀,向四麵八方橫掃!密集的噗噗聲是破片撕裂血肉的悶響,慘叫聲瞬間被爆炸聲淹沒!
斷肢殘軀混合著破碎的磚石瓦礫被高高拋起,又如同血雨般劈裡啪啦地落下。濃烈的硝煙味、皮肉焦糊味和血腥味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作嘔的死亡氣息。這超越時代認知的恐怖威力,瞬間將刺客最後有組織的攻勢徹底粉碎!那些前一秒還如同瘋魔的死士,在這毀滅性的打擊下,如同被鐮刀掃過的麥稈,成片倒下。殘存的刺客被這從未見過的、天罰般的武器徹底震懾,鬥誌瞬間瓦解!
“殺!”守衛們被這驚天動地的爆炸和援軍的到來激起了最後的血勇,發出震天的怒吼,如同猛虎下山般撲向殘餘的、陷入混亂和驚恐的刺客。
殘餘的“影塚”死士見大勢已去,刺殺皇帝和太子的目標徹底無望,紛紛發出絕望淒厲的嚎叫。有人毫不猶豫地拉響身上最後的火雷,在守衛撲倒前化作一團血肉煙花;有人迅速咬碎衣領內縫著的劇毒蠟丸,口鼻溢出黑血,瞬間斃命;還有人揮舞著殘破的兵器,如同受傷的困獸,做著徒勞而瘋狂的最後掙紮,隨即被憤怒的守衛亂刀分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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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最後一名刺客被十數柄長槍釘死在福寧宮朱紅的宮門上,皇宮內的喊殺聲、爆炸聲終於漸漸平息。隻剩下傷者痛苦的呻吟、火焰燃燒的劈啪聲,以及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血腥、硝煙與焦臭混合的死亡氣息。
福寧宮前殿廣場,屍橫遍地,血流成河,殘肢斷臂隨處可見,宛如人間地獄。侍衛們強忍著嘔吐和悲痛,開始清理戰場,收殮同袍的遺體。
那身著明黃色常服的甲壹的遺體被小心翼翼地抬到一處乾淨的台階上。那身被鮮血浸透的明黃,在周圍搖曳的火把光下,呈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暗紅,刺目而悲壯。一名老內侍顫抖著取來一塊素白錦緞,輕輕覆蓋在他失去生息的臉上。
太子劉璿在重重護衛下走了過來。他安然無恙,甚至衣袍上都沒有沾染太多血跡,但目睹甲壹那慘烈的死狀,看著他身上那象征性的明黃被鮮血染透,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難以抑製地微微顫抖起來。眼中最初的驚悸尚未完全褪去,更深重的、沉甸甸的悲憤與一種名為“責任”的巨石,已重重壓上他年輕的心頭。那道救了他性命的青灰身影,早已如出現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隱沒在殿宇的陰影深處,仿佛從未存在過。
老臣陳矩跌跌撞撞地奔到甲壹的遺體旁,借著火光看清那張毫無生氣的、屬於替身的麵孔時,老淚縱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用沾滿血汙的手捶打著冰冷的宮磚,發出沉悶的響聲:“陛下…甲壹啊!老臣失職!萬死難贖!萬死難贖啊!”悲愴的哭嚎在死寂的廣場上回蕩。
陳襄則蹲在一具相對完整的刺客屍體旁,強忍著胃部的翻江倒海和濃烈血腥氣帶來的眩暈,仔細檢查著。淬毒的匕首刃口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幽藍;特製的精鋼飛爪帶有鋒利的倒刺;撕開衣領,果然在內襯裡發現了縫死的、裝有劇毒藥丸的蠟封小囊;死士的牙齒異常堅固,顯然經過特殊處理……手法之專業,準備之周密,裝備之狠毒,無不顯示著這是一場策劃經年、誌在必得的絕殺。他小心地用匕首挑開蠟囊,用油紙包裹好,又取下飛爪和匕首,眼中燃燒著冰冷的憤怒與一種探究真相的執著。
丞相長史楊儀,在一群驚慌失措的官員簇擁下,踉踉蹌蹌地趕到福寧宮前。當他看到廣場上屍山血海的慘狀,看到台階上那覆蓋著白布、卻露出染血明黃袍角的遺體,再看到太子劉璿慘白的臉色和陳矩捶胸頓足的悲嚎時,整個人如遭五雷轟頂!肥胖的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嘴唇哆嗦著,指著滿地狼藉,聲音淒厲得變了調,尖利地劃破夜空:
“查!給本官掘地三尺地查!宮中護衛,玩忽職守,懈怠至此!竟使…竟使陛下替身殉國!奇恥大辱!天大的奇恥大辱!”他猛地轉向身後同樣麵無人色的禁軍將領,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對方臉上,“八百裡加急!立刻!飛報長安陛下!飛報洛陽丞相!一字…不得隱!將今夜之事,原原本本,報與陛下和丞相知曉!”
他的聲音在最後變得嘶啞、破碎,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後怕。
錦官城,這座剛剛沉浸在大勝喜悅中的蜀漢都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被淒厲的戒嚴號角聲徹底驚醒。沉重的城門轟然關閉,鐵索絞動。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如狼似虎般衝上街道,挨家挨戶砸門搜查,火光將一張張驚恐不安的麵孔照得忽明忽暗。馬蹄聲如疾風驟雨,在空曠的街道上瘋狂奔馳,傳遞著戒嚴和搜捕的命令。全城大索數日,風聲鶴唳,又揪出數十名潛伏的“影塚”外圍成員和接應者。
這場震動朝野的刺殺雖被最終挫敗,太子無恙,皇帝遠在長安亦未受損,卻以禦前替身甲壹的殞命、宮禁染血、數百精銳侍衛戰死為代價,在蜀漢中原大捷的輝煌豐碑上,刻下了一道深可見骨、血流不止的傷痕。
它如同一道撕裂夜幕的驚雷,狠狠炸響在沉醉於中原大勝的蜀漢君臣頭頂。
暗處的毒蛇,遠比明麵的豺狼更為致命。
帝國的根基,遠未到高枕無憂之時。
長安行宮。
燭火在精銅燈樹上靜靜燃燒,將劉禪的身影長長地投在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麵上。他獨自坐在案前,手中撫摸著史阿剛剛呈上的、猶帶風塵的錦囊密報。指尖緩緩劃過那力透紙背的“替身殉國”四個字,一遍,又一遍。案頭,一盞清茶早已涼透。
燭光跳躍,映照著這位蜀漢天子眼中翻湧的複雜情緒:最初的震怒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隨即是深切的痛惜——甲壹那張總是帶著恭謹、甚至有些木訥的臉龐在記憶中清晰起來,最後,所有的情緒都沉澱、凍結,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足以冰封萬物的冰冷殺意。那殺意無聲,卻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膽寒。他仿佛透過這薄薄的絹帛,看到了錦官城那血流漂杵的宮階,看到了甲壹倒下前無聲的口型。
良久,他放下密報,目光投向窗外長安沉沉的夜空,那裡,似乎有無形的暗流在湧動。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在虛空中輕輕一點,如同敲下了一枚無形的玉璽。
洛陽。斷龍峪。
宣室殿深處,巨大的輿圖前,隻剩下諸葛亮一人。輪椅停在“斷龍峪”——那個標誌著司馬懿生命終結的山穀標記前。殿內燭火通明,卻驅不散角落的深沉黑暗,也驅不散那份沉重的孤寂。
他手中同樣拿著一份來自錦官城的急報。燭火搖曳,映照著他清臒而疲憊的側臉,在輪椅靠背上投下沉默的剪影。目光久久停留在“斷龍峪”三個小字上,又緩緩移向輿圖上被各路大軍箭頭指向的、魏國最後的疆域。
最終,所有的運籌帷幄,所有的殺伐決斷,都化為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那歎息聲很輕,卻仿佛承載著整個時代的重量,在空曠而寂靜的宮殿深處緩緩飄散,融入無邊夜色。
燭火猛地一跳,光影晃動,照亮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比夜色更深沉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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