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殘寇合圍儘,烽煙初定鐵騎威。
戴罪衝關驚敵膽,遼東複見漢旗歸。
老謀深算安邊計,胡塵漸息歲華暉。
莫辭此去千鈞擔,長城永固鎮四夷。
就在這決定性的時刻!
穀道西側,那片沉寂已久的密林深處,陡然爆發出震天的戰鼓聲和嘹亮的號角!
“漢軍!是漢軍的號角!”正在穀口指揮陌刀陣如牆而進的關彝精神大振!
“殺——!”伴隨著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一支風塵仆仆卻殺氣騰騰的騎兵洪流,如同神兵天降,猛地從西側密林中衝出!為首大將,正是張紹!他盔甲染血,戰袍破損,臉上帶著長途奔襲的疲憊,但眼神卻燃燒著狂野的戰意!他身後,是經曆了狼頭甸血火淬煉的兩千漢軍精騎!
“合圍!殺光他們!”張紹長槊直指穀內潰逃的敵軍,聲音因激動而嘶啞!他率領著生力軍,如同一柄燒紅的尖刀,狠狠地插入了敵軍潰逃的最密集處!徹底封死了聯軍殘部最後的逃生之路!
“天助我也!”馬岱在東側山後看得真切,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拔出佩劍,劍鋒直指穀內徹底崩潰的敵軍:“鐵騎!隨我——殺!”
“殺——!”蓄勢已久的漢軍鐵騎,如同開閘的怒潮,在馬岱的親自率領下,轟然衝下山坡,彙入這最後的、毀滅性的衝鋒!
白狼山穀,徹底化作了修羅屠場!漢軍四麵合圍,箭如飛蝗,刀光如雪,鐵蹄如雷!聯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高句麗大將高優居被亂箭射成了刺蝟;公孫修在亂軍中被毋丘儉一箭射中後心,栽落馬下,旋即被無數馬蹄踏為肉泥!殘餘的敵軍如同沒頭的蒼蠅,在絕望的包圍圈中徒勞地衝撞、哀嚎,最終被無情地吞噬、碾碎!
夕陽如血,將整個白狼山穀映照得一片猩紅。山穀中屍積如山,血流漂杵,斷折的兵器、破碎的旗幟、倒斃的戰馬隨處可見。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硝煙和塵土的氣息,令人作嘔。
漢軍士兵們拄著兵器,在屍山血海中喘息著,臉上混合著勝利的亢奮和殺戮後的疲憊。關彝拄著他那柄沾滿血肉碎末的巨大陌刀,大口喘著粗氣,看著眼前這由他親手參與製造的恐怖景象,年輕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對戰爭殘酷本質的深深震撼。張紹策馬立於穀口,看著被徹底封死的退路和穀內伏屍累累的敵軍,心中因違令擅自攻擊烏桓而產生的那點不安,被這場酣暢淋漓的大勝衝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烈的證明感。
馬岱在親兵的簇擁下,策馬緩緩行於屍骸狼藉的戰場。毋丘儉與他並轡而行,看著那些高句麗重甲步兵破碎的屍身和丟棄的沉重兵器,感慨道:“馬將軍麾下陌刀之威,今日方見!真乃破甲摧鋒之神兵!高句麗引以為傲的所謂鐵浮屠,竟如此不堪一擊!”
馬岱目光掃過戰場,沉聲道:“非兵不利,乃將不智,地不利也。此戰,賴將軍與諸將士用命,賴丞相籌謀,賴……”他頓了頓,目光投向正從穀口策馬而來的張紹,眼神複雜,“賴張紹將軍及時回師合圍。”
張紹來到馬岱馬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抱拳道:“未將違抗軍令,擅自攻擊烏桓狼頭甸,請將軍責罰!”
馬岱沉默地看著他,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將張紹的心思看穿。戰場上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兩人身上。關彝、馬承都替張紹捏了一把汗。
良久,馬岱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狼頭甸之戰,斬獲如何?我軍傷亡幾何?”
張紹心頭一緊,如實稟報:“焚其營寨,斬首七百餘級,繳獲戰馬四百餘匹,解救被擄漢民三十七人。我軍……陣亡六十三人,傷一百二十人。”
“陣亡六十三,傷一百二十……”馬岱重複了一遍,聲音低沉,“為了七百烏桓首級,折損我近兩百漢家兒郎精銳。張紹,你可曾想過,若因你擅自行動,延誤戰機,未能及時回師合圍,致使白狼山伏擊功敗垂成,放跑了公孫修與高句麗主力,這幽州之戰局,又將糜爛至何種地步?那時,又將有多少漢家城池化為焦土?多少百姓慘遭屠戮?!”
張紹渾身一震,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滲出冷汗。他隻顧著報仇,隻想著證明自己,卻從未站在整個幽州戰局的高度去思考後果!馬岱的話,如同冰水澆頭,讓他瞬間清醒,看到了自己一時衝動的可怕代價!
“末將……末將知罪!甘受軍法!”張紹深深低下頭,聲音帶著後怕的顫抖。
馬岱盯著他看了片刻,眼中嚴厲之色稍緩,語氣卻依舊冷硬:“念你狼頭甸雖違令,然其情可憫,其行勇烈,且最終及時回師,於白狼山合圍有功,功過相抵,暫不追究!”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著你即刻領本部人馬,星夜兼程,追擊潰散殘敵,直撲遼東郡城——襄平!務必在公孫殘孽與高句麗驚魂未定之前,兵臨城下!此乃戴罪立功之機,若有差池,兩罪並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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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紹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隨即化為無比的感激與堅定,重重抱拳,聲音鏗鏘有力:“末將領命!必破襄平,以贖前愆!”他霍然起身,翻身上馬,大聲呼喝著集結隊伍,帶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振奮和破釜沉舟的決心,率領麾下騎兵,卷起一路煙塵,向著東北方的遼東腹地狂飆而去!
馬岱看著張紹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戰場,對毋丘儉道:“毋丘將軍,此間善後,勞煩你了。清點戰果,救治傷員,肅清殘敵。我需即刻前往昌黎,穩定後方,並……見一見那位‘老朋友’。”
毋丘儉會意,拱手道:“將軍放心!此處交予老夫!”
昌黎城,在經曆了一場虛驚烏桓骨都侯闖府)和隨後的大勝消息傳來後,氣氛已截然不同。街頭巷尾,百姓們臉上多了幾分生氣,議論著白狼山的大捷。刺史府內,更是彌漫著一種輕鬆而忙碌的氣息。
馬岱並未在府衙停留,而是徑直來到了府邸後院一處僻靜的廂房。門口守衛森嚴。馬岱揮手屏退左右,獨自推門而入。
房內陳設簡單,彌漫著淡淡的草藥味。王雄,這位曾經的魏國護烏桓校尉,幽州軍中德高望重的宿將,正靠坐在榻上。他須發皆白,麵容清臒,前番被公孫修暗算,身受重傷,雖經救治,臉色依舊蒼白,透著一股病容。但那雙眼睛,卻依舊銳利有神,如同曆經風霜的老鷹。
“王老將軍,傷勢可好些了?”馬岱拱手,語氣帶著真摯的關切。
王雄微微頷首,目光直視馬岱,聲音雖虛弱,卻清晰有力:“勞馬將軍掛念,這把老骨頭,還經得起折騰。白狼山大捷,將軍用兵如神,老朽在此恭賀了。”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洞悉世事的睿智,“將軍此來,想必不隻是探望老朽吧?”
馬岱在王雄榻前的胡凳上坐下,坦然道:“老將軍慧眼。白狼山一役,斬公孫修、高優居,殲敵逾萬,遼東與高句麗聯軍主力已然崩潰。張紹正率部星夜疾馳,直撲襄平。遼東收複,指日可待。”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凝重,“然,北疆之患,根深蒂固。鮮卑軻比能,擁兵自重,虎視在側;烏桓蘇仆延,雖受重創,然狼子野心不死。此二虜不靖,幽州永無寧日。老將軍坐鎮北疆數十載,恩威播於諸胡,馬岱不才,敢問老將軍,何以長治久安?”
王雄渾濁卻銳利的目光在馬岱臉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審視他的誠意。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歲月的滄桑與沉澱的智慧:“將軍欲求長治久安,當知胡虜之性。畏威而不懷德,貪利而忘義。昔日魏武曹操)征烏桓,破柳城,斬蹋頓,其威也;後置護烏桓校尉,開邊市,通有無,其利也。恩威並濟,方得數十年相對安寧。”
他咳嗽了兩聲,繼續道:“今鮮卑軻比能,梟雄也。其誌非止於草原,觀其吞並步度根、扶羅韓諸部,整頓兵馬,其心可知。對軻比能,唯有一個字:懾!須以雷霆之威,顯我兵鋒之盛!白狼山之戰,高句麗重甲灰飛煙滅,此等消息,需儘快、詳儘地傳入鮮卑王庭!讓軻比能明白,我漢軍之刃,可斷重甲,亦可裂其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