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浪吞舟戰鼓喧,灘頭喋血刃光寒。
霍軍破陣摧堅壘,吳將橫屍落帥幡。
內應煙升驚敵亂,前鋒氣盛奪雄關。
腥風漸散朝陽起,赤幟初揚夷海間。
安吳堡內,亂雲如墨,血色殘陽將堡牆投下蜿蜒的暗影。鬼牙灘方向,震天的殺聲與滾滾濃煙交織成一片死亡的帷幕,每一次沉悶的爆炸聲雷霆炮的怒吼)都震得城頭瓦礫簌簌墜落。
"大王!吳猛將軍……吳猛將軍帥旗倒了!"一名渾身浴血、甲胄殘破的校尉連滾帶爬衝入"王殿",粗劣的木地板被他的血水染出蜿蜒的痕跡。
衛溫如一尊鐵塔般踞坐在虎皮木椅上,赭黃袍早已被酒漬與汗漬浸得斑駁。聞報,他猛地一拍扶手,堅硬的木料竟裂開蛛網般的縫隙!"廢物!全是廢物!"他咆哮如雷,聲震屋瓦,連梁上的積塵都簌簌落下。
"傳令!關閉所有堡門!預備隊上牆!弓弩手、滾木礌石全備齊!"他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一把抽出腰間佩劍,寒光凜冽,"本王經營此地多年,堡牆堅固,糧秣充足,足以堅守數月!待漢軍師老兵疲,再聯絡島上其他部落,內外夾擊,必能反敗為勝!"
殿內幾名心腹將領噤若寒蟬,唯唯諾諾地領命而去。殿角陰影裡,諸葛直垂手肅立,麵色看似平靜無波,但袖中緊握的拳頭,指甲已深深嵌入掌心。他眼角的餘光掃過殿外,那裡,徐敬正混在一群被臨時征召搬運滾木的流民中,兩人目光瞬間交彙,又迅速分開,仿佛兩滴水融入了渾濁的泥潭。
堡內東南角,流民營。
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空氣中彌漫著腐臭與絕望。鬼牙灘方向的廝殺聲如同悶雷,敲打著每一個流民的心弦。陳胥,這位原會稽小吏,此刻正借著昏暗的光線,在泥地上用樹枝飛快地劃拉著什麼,周圍圍著幾個他秘密發展的心腹。
"徐大哥傳訊,"陳胥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絲激動,"漢軍已破灘頭,正向堡內殺來!衛溫狗急跳牆,欲驅我等上牆送死!時機已到!按計劃行事!"
他在地上劃出的,是堡內幾處關鍵位置:靠近北側小門的糧倉、通往內堡的狹窄巷道、以及一處因年久失修而少人看守的偏僻角樓。
"阿牛,你帶兩人,趁亂去糧倉附近,若見衛溫親兵欲焚糧,便大聲鼓噪"漢軍已入堡",製造混亂!"
"老李頭,你熟悉堡內路徑,帶幾個腿腳快的,一旦聽到北門有動靜,立刻引著婦孺往那邊跑!"
"其餘人,跟我去靠近北門的那片廢棄匠作區!那裡堆著不少雜物,可做掩體!徐大哥說,那裡是關鍵!"
眾人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用力點頭。他們早已受夠了這非人的折磨,對衛溫隻有刻骨的仇恨。陳胥望著這些麵黃肌瘦卻目光堅定的流民,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這些,都是他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獄裡,一盞燈一盞燈點亮的光。
與此同時,安吳堡北側,靠近堡牆根的一片低矮、潮濕的廢棄營房區。
這裡曾是安置山夷奴隸的地方,如今已半荒廢,堆滿了雜物,散發著黴味與鼠類的腥臊。張紹,這位張飛之子,征北將軍張苞的幼弟,此刻正藏身於一堵斷牆之後。他年方十八,卻已繼承了張家的魁梧體格,一身特製的輕便鑲鐵皮甲下,肌肉虯結如藤蔓。他手中緊握的並非丈八蛇矛,而是一柄加厚加長、寒光閃閃的陌刀——此乃格物院根據其父遺風及陌刀雛形改進的"破陣刀",專為攻堅破甲而生。刀身上,還殘留著鬼牙灘戰後的血跡,暗褐色,與皮甲上的紋路融為一體。
他身邊,是五十名同樣精挑細選、身披重劄甲、手持大斧重錘的陷陣銳士。他們是首批跟隨山地營精銳,從霍峻撕開的口子衝上灘頭,又奉命繞行至安吳堡北側潛伏的精銳。每個人臉上都塗著防蟲泥,眼神銳利如鷹,屏息凝神,如同蟄伏的猛虎,隻待那決定性的信號。汗水順著他們的下巴滴落,在泥地上洇出一個個小坑,卻無人去擦。
"少將軍,"一名滿臉疤痕的老都尉低聲道,聲音沙啞如磨石,"堡內喊殺聲更近了,霍都尉他們怕是已到堡外。諸葛直那邊……能成嗎?"他叫雷銅,是張飛當年的親兵,如今負責護衛和提點張紹。他的左手小指少了半截,那是當年長阪坡留下的紀念。
張紹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眼中沒有絲毫畏懼,隻有躍躍欲試的戰意:"雷叔放心!黃將軍和朱將軍算無遺策,諸葛直既已送出情報,又見了我軍攻勢,必不會坐視堡內玉石俱焚!信號一來,我等便做那破門尖錐!父親當年長阪坡喝退百萬曹兵,今日,我要讓這安吳堡,記住我張家的刀!"
他話音剛落,堡牆之上,異變陡生!
先是靠近北門的一段牆頭,守軍似乎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和推搡!緊接著,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隻見一名衛溫的親信軍官被人從牆頭狠狠推下,重重摔在堡內地麵,抽搐兩下便不動了!他的盔甲上,還插著半支斷箭,箭尾的羽毛在風中輕輕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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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直反了!諸葛直開門投敵了!"驚恐的呼喊聲瞬間在牆頭炸開,如同投入油鍋的一滴水,濺起無數沸騰的浪花!
"動手!"幾乎在同一時刻,藏身於北門附近一處箭樓陰影下的諸葛直,對身邊僅存的幾名心腹死士厲聲喝道!他猛地拔出佩劍,一劍刺穿了身旁一名試圖阻攔的衛溫親兵的咽喉!熱血濺了他一臉,更添幾分決絕!他的手很穩,劍尖從親兵的咽喉拔出時,甚至沒有帶起多餘的血珠。
"開城門!迎王師!"死士們齊聲怒吼,悍不畏死地撲向控製絞盤和門栓的衛溫親兵!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狹窄的城門洞內,瞬間爆發了慘烈的白刃戰!金屬碰撞聲、骨骼碎裂聲、垂死者的慘嚎聲交織在一起,如同地獄的奏鳴曲。
"就是現在!"堡外潛伏的張紹看得真切,熱血瞬間衝上頭頂!他猛地躍起,高舉破陣刀,發出震天怒吼:"大漢天兵在此!陷陣之士,隨我破門!殺——!"
"殺!"五十名重甲銳士如同蘇醒的鋼鐵巨獸,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以張紹為鋒矢,向著那扇正在緩緩開啟、卻又被門內守軍拚死抵住的厚重堡門,發起了決死的衝鋒!他們的腳步聲整齊劃一,如同滾雷,震得地麵都在顫抖。
堡內,王殿。
"報——!大王!不好了!諸葛直……諸葛直在北門反了!正在開門!"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衝入,聲音帶著哭腔,盔甲上還沾著不知是誰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