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巷陌議聲揚,太學朝堂論短長。
民讚鐵血安邊土,儒憂酷烈失柔腸。
聖諭昭昭宣漢誌,蠻夷凜凜懼天威。
丞相籌謀征遠島,漢旗將再耀東洋。
朝堂上的爭論雖然有了結果,但“京觀”事件所帶來的衝擊波,卻剛剛開始在整個長安城乃至更廣闊的範圍內擴散開來,引發了各階層、各色人等的熱烈討論。
在充斥著小商小販、引車賣漿者流的東市,消息靈通的市井之徒們最早得知了夷州大捷和築京觀的消息。
“聽說了嗎?黃權將軍在夷州打了個大勝仗!把那個什麼山魈部連窩端了!”一個賣胡餅的攤主一邊揉麵,一邊對旁邊的肉鋪老板嘖嘖稱奇。
“何止啊!聽說還把那些蠻子的腦袋和屍體壘成了個大土堆,叫…叫京觀!嚇得那些土人首領屁滾尿流,磕頭求饒呢!”肉鋪老板揮舞著砍骨刀,說得唾沫橫飛,仿佛親眼所見。
“該!就得這麼治他們!”一個剛卸完貨、滿頭大汗的腳夫湊過來,灌了一大口粗茶,恨恨地道,“那些蠻子,不開化,畏威而不懷德!好好說話不聽,就得殺怕他們!黃將軍乾得漂亮!看誰以後還敢炸刺!”
“話是這麼說…可是…把人壘起來…是不是有點…”一個路過的老儒生聽到議論,忍不住停下腳步,皺著眉頭,喃喃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終究有傷天和啊…”
“哎喲,我的老先生哎!”腳夫不樂意了,“您老是讀書人,講道理。可那些蠻子跟您講道理嗎?他們殺我們的人的時候,可沒想過什麼天和!要我說,這就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痛快!”
周圍不少市井民眾紛紛點頭附和。對於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更直接感受到生存艱難與弱肉強食規則的人們來說,黃權的手段雖然血腥,卻簡單、直接、有效,符合他們最樸素的正義觀和生存哲學。
與此相對,在太學之中,爭論則更為激烈和深入。
博士祭酒秦宓的講堂內,今日並未講授經義,反而因夷州之事,變成了一場激烈的辯論場。博士弟子們分成了旗幟鮮明的兩派。
以弟子張峻為首的一派,堅決支持周群的觀點,情緒激動:“京觀之事,駭人聽聞!豈是仁德之師所為?縱然蠻夷有罪,然聖王之道,在於教化,在於以德服人!如此暴行,與商紂、暴秦何異?豈不聞‘王道坦坦,皇義熙熙’?此例一開,邊將競相效仿,恐我大漢將墮入霸道,遠離王道矣!學生深以為憂!”
而另一派以弟子李煥為首的,則深受薑維等務實派觀點影響,反駁道:“張兄此言差矣!夷州非中原,蠻夷非華夏!彼等茹毛飲血,不識禮樂,唯懼強力!黃將軍此舉,正是《司馬法》所言‘殺人安人,殺之可也’!以一時之峻法,止無窮之兵戈,保萬千生靈,此乃大仁大智!豈能拘泥於書本上的迂闊之論?若一味空談仁德,致使夷州烽煙再起,將士血白流,那才是真正的失德失仁!”
張峻麵紅耳赤:“李兄豈不聞‘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豈能一味恃強?”
李煥毫不相讓:“修文德需時日!眼下屠刀已架頸項,莫非伸長脖子讓人砍,才算仁德?《春秋》亦講‘大複仇’!山魈部殺我斥候,叛我朝廷,此仇豈可不報?此威豈可不立?”
雙方唇槍舌劍,引經據典,爭論得不亦樂乎。甚至有激動者,互相指責對方是“腐儒誤國”或“酷吏幫凶”。講堂之上,秦宓並未輕易表態,隻是撚須靜聽,偶爾引導一二,讓弟子們充分闡述觀點。他深知,這種爭論本身,便是對經義現實意義的深入探索。
而在一些官員的私邸之中,討論則更為隱秘和深入。
光祿大夫杜瓊府中,幾位清流文官聚在一起,唉聲歎氣。
“陛下竟支持黃權…還將那八字傳諭天下…唉…”杜瓊搖頭歎息,“長此以往,恐國策偏移,重武輕文,非國家之福啊。”
“是啊,周大夫今日在朝堂上,可謂孤掌難鳴。”許欽感慨道,“薑伯約、楊威公等人,氣勢太盛。”
“其實…”一位較為年長的官員沉吟道,“細想起來,陛下和黃將軍所言,也非全無道理。夷州情勢特殊,或…或確需非常手段…”
“王兄何出此言?原則豈可因情勢而變?”杜瓊不悅道。
“非是變,而是…權衡。”王姓官員斟酌道,“《孟子》亦雲‘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權也’。夷州之事,或可視為‘權’吧…隻是這‘權’…用得重了些…”
他們的討論,少了些朝堂上的劍拔弩張,多了些無奈的憂慮和複雜的思量。
與此同時,在都亭侯薑維的府邸,則是另一番景象。幾位軍中同僚或務實派官員在此小聚。
“陛下今日真是聖斷!”一名武將興奮地拍案,“‘犯我強漢,雖遠必誅’!聽著就提氣!”
“沒錯!看以後誰還敢小覷我大漢!”另一人附和道,“黃公衡這次做得對!對付蠻子,就得這樣!朝堂上那些書生,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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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維相對冷靜,他抿了一口酒,緩緩道:“陛下之意,甚為深遠。非是單純支持殺戮,而是宣示一種決心,一種態度。我大漢,不惹事,也絕不怕事。恩威並施,方是長治久安之道。日後治理夷州,懷柔教化之事,還需文官們多多出力,諸位亦不可輕視。”
眾人點頭稱是,但興奮之情依舊溢於言表。天子那八個字,極大地鼓舞了他們的誌氣和信心。
甚至深居宮中的宦官、宮女們,也在私下傳遞著消息,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夷州那邊打了大勝仗,黃將軍把蠻子的屍首堆成了山…”
“呀!嚇死人了…陛下還誇他做得好呢…”
“陛下說了,‘雖遠必誅’!真真是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