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深宵議政忙,增俸嚴法肅貪贓。
登聞鼓鑄英雄骨,養廉銀護赤子腸。
隴右平叛揮劍銳,宮前罪己感民惶。
暗行禦史巡鄉野,漢祚重興雪映光。
丞相府的密室,在肇元三年仲冬的寒夜裡,透著與外界截然不同的暖意。地上的炭盆燒得正旺,赤紅的炭火時不時“劈啪”作響,濺起幾點火星,將室內的光影晃得微微搖曳。密室的牆壁由厚重的青石砌成,上麵掛著幾幅泛黃的輿圖,邊角因常年翻閱已有些磨損,卻依舊能清晰看到上麵標注的山川河流與城鎮關隘。
諸葛亮身著一襲素色錦袍,須發已有些斑白,卻絲毫不減儒雅氣度。他將一本厚厚的新任官員名冊輕輕推至劉禪麵前,手指在名冊封麵上輕輕點了點,聲音沉穩而溫和:“陛下請看,杜瓊等三十六處空缺職位已儘數補全,此次擢拔的官員多是臣等微服巡查時發現的寒門子弟,他們品行端正,且熟悉民間疾苦,定能為百姓辦實事。”
劉禪端坐於案前,玄色龍袍上的金線在燭火下泛著微光。他伸手拿起名冊,指尖輕輕拂過泛黃的紙頁,目光仔細掃過每一個名字與履曆,時而微微點頭,時而眉頭輕蹙。片刻後,他將名冊合上,放在案上,語氣堅定地說道:“還不夠。”
他頓了頓,指尖再次點過名冊,眼神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心:“朕要的是釜底抽薪,從根源上杜絕貪腐。傳朕旨意:九品以上官員俸祿增加三成,縣令以上官員俸祿加倍。另外,特設‘養廉銀’,由皇家內帑直接發放,不得經過地方官府轉手。”
站在一旁的董允聞言,臉色驟變,急忙上前一步,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與擔憂:“陛下!國庫雖經這幾年休養生息有所充盈,可如此大規模增俸與設立養廉銀,耗費實在巨大,長此以往,國庫恐怕難以支撐啊...”
“難以支撐?”劉禪截斷董允的話,聲音陡然提高幾分,眼神中閃過一絲厲色,“朕看,是難以支撐貪官們無休止的貪墨!”他說著,從案下取出一本厚厚的巴郡糧案賬簿,重重摔在桌上,賬簿散開,露出上麵密密麻麻的記錄,“你們看看這些蛀蟲!歲俸不過二百石,竟能貪出萬石家私!他們貪墨的錢財,比朕給官員增俸所需的費用,何止多了一倍?與其讓錢財落入貪官之手,不如用在正途,讓清廉的官員能安心為官,不為生計所困。”
董允拿起賬簿,仔細翻閱著,越看臉色越凝重,嘴唇動了動,卻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一直沉默不語的費禕這時忽然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顧慮:“陛下,臣並非反對增俸設養廉銀,隻是擔憂,若隻一味高薪,恐會養出一批隻拿俸祿、不辦實事的惰政官員,那反而會誤了國事。”
“所以,才要配以嚴刑峻法,雙管齊下。”諸葛亮輕搖羽扇,緩緩開口,語氣中透著深思熟慮,“臣已擬定新的《考功令》,規定每年年末對官員政績進行考核,考核不合格者,不僅要剝奪俸祿,情節嚴重者還將罷官免職;考核優秀者,則給予重賞,或擢升官職,或增加俸祿。更妙的是...”他說著,示意費禕展開牆上懸掛的輿圖,手指在輿圖上的各州位置輕輕劃過,“陛下下令讓各州互調監察使,每三年更換一任,如此一來,監察使與地方官員無長期利益糾葛,便不敢相互勾結結黨營私,也能更好地發揮監察之職。”
燭火跳動,將幾人的身影映在牆壁上,忽明忽暗。劉禪望向窗外,密室的窗戶緊閉,卻能隱約聽到外麵風雪呼嘯的聲音。雪夜裡,依稀可見朱雀門上剛懸掛的登聞鼓輪廓,那鼓身由堅硬的檀木製成,表麵塗著厚重的紅漆,在月光下泛著暗沉的光澤。這登聞鼓是他親手設計的——鼓槌以陣亡將士的斷矛熔鑄而成,上麵還能看到斑駁的鏽跡與細小的凹痕,那是昔日戰場廝殺的印記;鼓身則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撫恤條例,每一個字都經過精心雕琢,清晰可辨。他要讓每一個前來擊鼓鳴冤的百姓,都能清楚看到這些條例,知道朝廷沒有忘記他們,更沒有忘記那些為家國犧牲的將士。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京兆尹衙門前就已人頭攢動,擠滿了前來辦事的百姓。老匠人鄭五混在人群中,手裡緊緊攥著一張剛領到的養老米憑,那紙張薄薄的,卻仿佛有千斤重。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顫抖,渾濁的眼睛裡滿是不敢置信——紙上明明白白寫著,他每月能從官倉領到三鬥精米,這對於如今孤苦無依的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鄭五年輕時是個手藝精湛的木匠,靠著一雙巧手,原本能讓一家人過上安穩日子。可命運卻對他格外苛刻,兒子早年應征入伍,戰死在漢中戰場上,連屍骨都沒能找回來;不久後,年幼的孫子又被人販子拐走,至今杳無音信;隻剩下老妻臥病在床,常年靠湯藥維持,家裡的積蓄早就花光了,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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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老爹,您老放心!”一個穿著青色小吏服飾的年輕人看到鄭五猶豫不決的樣子,連忙走上前,指著衙門前新設的“慈幼局”匾額,笑著解釋道,“這慈幼局是陛下特意下令設立的,凡失去父母的孩童,都由官府負責撫養,不僅管吃管住,還會請先生教他們讀書識字。您孫兒若是有下落,隻要報給官府,我們定會全力尋找,一定幫您把孫兒找回來!”
鄭五聽著小吏的話,眼眶瞬間就紅了,渾濁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哽咽著說道:“多謝...多謝官爺,多謝陛下...要是真能找回孫兒,我老婆子也能瞑目了...”
就在這時,人群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原本擁擠的人群紛紛向兩邊退讓,讓出一條通道。隻見一隊身著黑色製服的鐵衛,邁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走來,他們手中押著十餘名五花大綁的囚犯,鐵鏈在地上拖曳,發出刺耳的“嘩啦”聲。為首的那個囚犯,身材高大,臉上一道猙獰的刀疤從額頭延伸到下巴,正是平日裡橫行西市、無人敢惹的“拐爺”。
監刑官手持一份罪狀,走到衙門前的高台上,展開罪狀,用洪亮的聲音朗聲宣讀:“囚犯周三,綽號‘拐爺’,多年來在長安城內外拐賣孩童四十二人,致使數十家庭支離破碎,罪行累累,民憤極大!依陛下新頒律法,判梟首示眾,其家屬流放瓊州,永世不得返回!”
話音剛落,劊子手便手持鬼頭刀,大步走到“拐爺”麵前。“拐爺”此刻早已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雙腿發軟,渾身顫抖,嘴裡不停哭喊著“饒命”,可卻無人理會。隨著監刑官一聲令下,劊子手手起刀落,“哢嚓”一聲,“拐爺”的頭顱應聲落地,鮮血濺在雪地上,瞬間染紅了一片。
鄭五看著眼前這一幕,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與悲痛,老淚縱橫。他顫抖著從懷裡摸出一塊用粗麵做的麥餅,小心翼翼地放在衙前的石獅下——這是關中地區流傳已久的古禮,百姓們用這種方式,獻給那些為百姓做主、為民除害的青天。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疾馳而來,打破了現場的肅穆。一名身著信使服飾的男子,騎著一匹快馬,滿頭大汗,臉上還沾著雪粒,他在衙門前翻身滾鞍下馬,“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因急促而有些沙啞:“八百裡加急!隴西郡守楊駒抗旨拒查糧案,不僅不配合監察使工作,竟還私自殺害朝廷派去的監察使,公然謀反!”
巧的是,劉禪恰在此時乘鑾駕巡城至此。鑾駕由八匹駿馬拉著,車身雕刻著精美的龍紋,周圍簇擁著眾多侍衛,氣勢威嚴。聽到信使的稟報,劉禪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冰冷,他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殺意:“果然是狗急跳牆,竟敢公然對抗朝廷,殺害監察使!傳朕旨意:著靖難軍統領張翼率領部眾即刻前往隴西平亂,若遇抵抗,格殺勿論!”
雪光映照在劉禪腰間懸掛的天子劍上,劍身上的血槽清晰可見,透著一股森然寒意。鄭五看到這一幕,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感動與敬佩,他猛地撲跪在地,聲音哽咽卻堅定地說道:“陛下!老朽願捐出每月領到的養老米,作為大軍的軍糧!雖不多,卻也是老朽的一片心意!”
鄭五的話音剛落,周圍的百姓紛紛響應,一個個跪倒在地,有的說要捐米,有的說要獻帛,還有的年輕壯士表示願意參軍,隨大軍一同前往隴西平亂,場麵十分感人。
張翼當夜便在長安城外的校場誓師出征。雪地裡,跪滿了前來送行的老兵,他們大多是在戰場上負傷退役的將士,有的斷了胳膊,有的少了腿,卻依舊眼神堅定地望著即將出征的將士們。其中一個獨臂老漢,手裡捧著一壇濁酒,顫巍巍地走到張翼麵前,將酒壇遞了過去,聲音沙啞地說道:“將軍!這壇酒是咱用朝廷發放的首批撫恤銀打的,您帶上,讓弟兄們在行軍路上喝了暖身子!咱等著將軍凱旋,等著朝廷平定叛亂,還天下一個太平!”
火把的光芒映照著張翼空蕩的右袖——他在早年的戰役中失去了右臂,卻依舊憑借過人的軍事才能,成為了靖難軍統領。張翼接過酒壇,沒有多說什麼,他仰起頭,大口大口地飲著酒,辛辣的酒液順著嘴角流下,浸濕了衣襟。飲完酒後,他將酒壇猛地摔在地上,“哐當”一聲,酒壇碎裂,酒水與陶片四濺。他拔出腰間的佩劍,高舉過頭頂,聲音洪亮而激昂:“弟兄們!陛下英明,百姓擁護!為了這樣的陛下,為了這樣的百姓,這場平亂之戰,我們必須打贏!值得再戰一場!”
將士們紛紛舉起手中的兵器,高聲呐喊,聲音響徹夜空,在雪夜裡傳得很遠很遠。
時光匆匆,轉眼便到了臘月二十三,小年。這一天,長安城內外都洋溢著節日的氛圍,百姓們忙著掃塵、祭灶,準備迎接新年的到來。而在遙遠的隴西,平亂之戰也有了結果——楊駒的頭顱被懸掛在隴西城門上示眾,標誌著這場叛亂被成功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