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虛無,是比任何黑暗更令人心悸的存在。
這裡沒有光,沒有暗,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時間流逝的確切感知。隻有一種無處不在的、冰冷的“存在感”——如同懸浮在密度無限大的、透明卻又堅不可摧的凝膠之中。每一個意識光團都能清晰地“感覺”到自身的存在,卻無法感知到任何傳統意義上的外部世界。
這裡,就是係統定義的“緩衝扇區”。林凡更願意稱之為——琥珀囚籠。
他們這些人類文明最後的意識聚合體,就如同遠古的昆蟲,被瞬間凝固封存在了這團巨大、冰冷、透明的“規則樹脂”之中,與曾經生機勃勃的宇宙徹底隔絕。
“狀態報告。”山嶽指揮官的意識波動在寂靜中蕩開漣漪,穩定,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維持意識凝聚本身,就在持續消耗著某種未知的“能量”或“存在力”。
“意識鏈接網絡初步穩定。能夠產生意識鏈接的幸存者數量…七十三。”陳雪的意識回應,冰冷的數據背後是巨大的損失與悲慟。能夠在那場終極湮滅中,將意識提升到足以被“申訴”信息流裹挾並承受住規則掃描的,僅有這七十三人。他們是科學家、工程師、戰士、藝術家…是人類文明各個領域最頂尖的意誌,此刻卻都成了琥珀中的標本。
“感知範圍受限,無法突破當前‘扇區’邊界。邊界規則結構…極度穩定,無法解析,無法互動。”另一位負責勘探的意識體報告,帶著挫敗感。
“嘗試與係統進行低強度信息交互…無響應。我們似乎被完全‘靜默’隔離了。”負責通訊嘗試的意識體補充道。
結論令人沮喪。他們被囚禁在一個完全封閉的“格子”裡,無法感知外界,也無法與那冰冷的係統進行任何有效溝通。所謂的“觀察”,更像是一種…被擱置。
徐婉的光輝之力微微流轉,散發出溫和的波動,撫慰著眾人意識中彌漫的不安與絕望。她的力量在這裡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更側重於維係與穩定,如同膠水,幫助這些脆弱的意識光團抵抗著這片虛無本身的“同化”壓力。她靠近林凡的核心意識。
“怎麼樣?”她的意識波動帶著關切。
林凡的“星雲”一直在低速運轉,伊莎碎片的光芒穩定卻不再耀眼。他正在做最基礎的“感知”。
“這裡不是完全的空無。”林凡回應,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最細微的規則層麵,“有極其微弱的…背景規則流。像…深海下的暗流,無法直接觸摸,但能感覺到它的‘流向’和‘壓力’。”
他嘗試將一絲微不可察的意識“觸角”,極其小心地探向那無形的邊界。
瞬間,一股龐大、冰冷、複雜到無法想象的規則信息流的“壓力”感撲麵而來!那並非攻擊,而是如同將一滴水靠近浩瀚奔騰的大江,瞬間就能感受到那磅礴水體的恐怖力量與速度!
林凡猛地收回“觸角”,意識核心一陣劇烈震蕩,仿佛差點被那無形的洪流卷走、同化!
“無法直接接觸!”林凡心有餘悸,“其複雜度和強度…遠超想象。我們就像被放在一條奔騰大河旁的玻璃瓶裡,能感受到河水的力量,卻根本無法觸碰,更彆說理解一滴水。”
這就是他們麵臨的現實。他們被困在一個看似平靜的隔離區,而隔離區之外,就是那冰冷、高效、毀滅了他們世界的宇宙篩係統本體規則流。他們太渺小,太脆弱了。
“我們必須找到新的方法。”林凡的意識變得銳利起來,“不能直接感知外部,那就…向內求。”
“向內?”徐婉疑問。
“係統在‘觀察’我們。它的掃描波會定期出現。”林凡分析道,“每一次掃描,雖然痛苦,但它也在向我們‘展示’它的一部分規則結構——為了分析我們,它必須動用某些‘工具’和‘協議’。掃描本身,就是信息!”
陳雪的意識立刻捕捉到了關鍵:“逆向工程!通過分析它用來掃描我們的‘工具’,來反推它的部分規則構成!”
“不僅如此,”林凡的“星雲”加速運轉,“我們自身的存在狀態——這種‘信息意識體’形態,本身就是係統規則下的產物。研究我們自己,研究我們是如何被‘保存’下來的,研究維持我們存在的‘底層規則’…這本身,就是在研究這個‘琥珀’的材質!”
這個方向,點燃了幸存者們的希望。
無法向外突破,那就向內挖掘!
以自身為實驗對象,以係統的掃描為窺探外界的窗口!
一項前所未有的、以自身存在為研究材料的龐大項目,在這片虛無的囚籠中悄然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