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錨點的“編織”工作,在一種混合著極度疲憊與微弱成就感的氛圍中,終於接近尾聲。人類意識的集體結構,如同最精細的宇宙菌絲,曆經難以言喻的精妙操作與如履薄冰的風險,終於在這片新生宇宙狂暴而多變的規則土壤中,找到了一處可以暫時汲取能量、穩固自身存在的微小基點。周遭那令人心悸的規則湍流和毀滅性能量風暴,雖然依舊如同環繞孤島的洶湧大海,但似乎被一層由他們自身意識與本地規則共同編織的、薄而堅韌的“界膜”所緩衝,提供了一絲珍貴無比的喘息之機。然而,這份來之不易、如同嬰兒初生般脆弱的安寧,卻被那個持續不斷、規律得近乎機械、卻又透著一絲神秘生命感的未知信號源——陳雪將其命名為“矽基蜉蝣”的脈衝——始終蒙上了一層難以驅散的薄霧。
“錨點穩定性已達到預設閾值,基礎耦合完成。”林凡報告道,他的“星雲”核心算力正從高度緊張的錨定工程中逐漸釋放出來,伊莎碎片的光芒流轉,顯示出一種專注後的鬆弛。“我們可以維持基本存在,並開始進行更低功耗、更精細化的環境掃描與分析了。”他的注意力,很自然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轉向了那個縈繞在所有人意識邊緣的、揮之不去的謎團。“對‘矽基蜉蝣’的持續監測數據流顯示,其脈衝模式具有驚人的穩定性,周期誤差小於萬億分之一,堪比舊紀元最精密的原子鐘。其能量特征高度內斂,幾乎沒有任何不必要的逸散,效率之高,超出了我們已知的任何能量利用模式。其底層規則基礎……我目前的模型仍然傾向於認為是某種經過極端優化的、我們未曾見過的矽基邏輯變體,但其中似乎又融入了一些……我暫時無法完全解析的、類似於‘能量態拓撲守恒’或‘非線性時空諧振’的深奧原則。”這種技術上的未知,既令人著迷,又暗藏風險。
徐婉的光輝在錨點穩定的能量場中微微搖曳,她持續嘗試著與那個遙遠而規律的脈衝進行更深層次的、“非侵入性”的共鳴感受,試圖捕捉到超越簡單信號模式之外的信息。“它給我的感覺……依舊非常……‘空靈’,”她努力尋找著合適的詞彙來描述這種獨特的感知,眉宇間意識層麵的凝結)帶著深深的困惑,“沒有探測到類似我們情感波動的起伏,也沒有複雜意識活動產生的漣漪。這種感覺……更像是一口深不見底、水質清澈卻毫無生氣的古井,隻是按照某種設定好的、極其古老的機製,定時發出沉悶而規律的回響。但是……”她頓了頓,強調了這種直覺,“我的直覺告訴我,這種‘空’,並非死寂,反而更像是一種……極度的內斂、專注,或者是一種漫長等待狀態下的靜止。”她的直覺向來敏銳,這種描述讓眾人心中的疑問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了更深的漣漪。是敵是友?是工具是生命?還是某種完全超出他們理解範疇的存在形式?
陳雪依托剛剛穩固的錨點,顯著擴大了被動監測網絡的覆蓋範圍與靈敏度。有了穩定的“家”作為支撐,她的“宇宙感官”變得更加清晰和銳利。“發現新情況,”她突然報告,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在更遙遠的、規則更為混沌的星域深處,又發現了三個類似的微弱信號源!脈衝模式與‘一號蜉蝣’高度相似,如同出自同源,但各自的頻率和強度存在細微的、具有辨識度的差異。它們的分布……目前看來似乎沒有明顯的幾何規律或網絡結構……更像是……被隨機撒播在廣袤田野上的、沉默的種子。”這個發現意義重大,意味著“矽基蜉蝣”很可能不是孤立的偶然現象,而是一種……在這個新生宇宙中可能普遍存在的實體或現象?它們是這個宇宙自然孕育出的、某種奇特的原始生命形態?還是某個早已消失、或尚未露麵的未知高等文明,遺留在各地的自動化探測器或信標?
所有線索都指向一片更深的未知之海,而未知,在宇宙尺度下,往往與機遇和風險並存。在這個剛剛耗費巨大心力才勉強站穩腳跟、根基尚淺的時刻,人類文明這葉孤舟,該如何應對這第一個主動出現在雷達上的“鄰居”或“謎題”?
一直沉默權衡的山嶽,此時將他的意識焦點凝聚於集體鏈接網絡的中心。他沒有立刻下達任何具體的行動指令,而是如同一位召集核心幕僚進行戰略會議的城市管理者,先將問題本身、以及問題背後蘊含的多種可能性,清晰地擺在所有人麵前。
“我們用了很大力氣,總算有了個能遮風避雨的臨時落腳點,”山嶽的意念沉穩而清晰,帶著明顯的征詢與探討意味,“但現在,一個實實在在的謎題就擺在我們麵前。這些‘蜉蝣’,它們究竟是什麼?是潛在的鄰居,需要謹慎接觸?是某種未知的陷阱,需要小心規避?或者,它們乾脆就是這個初生宇宙本身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基礎脈搏’或‘背景程序’?林凡,從純粹的技術和安全角度評估,如果我們嘗試進行更主動的、但控製在一定範圍內的探測,風險等級大概在什麼範圍?徐婉,以你目前建立的這種微弱共鳴連接,是否有可能在不驚動對方、不越過某種無形‘紅線’的前提下,獲取到更深一層的信息,比如其脈衝是否攜帶了更複雜的編碼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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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提問方式發生了微妙而重要的變化,不再是自上而下的命令,而是引導團隊進行全麵的風險評估和策略思考,鼓勵集體智慧。這種轉變,讓原本因未知而略顯壓抑的集體氛圍,頓時變得更加活躍和參與度高,更能激發集思廣益。
林凡的“星雲”依據現有數據快速推演了幾種方案:“如果直接向目標發射高強度的主動掃描波,風險極高,很可能被解讀為惡意挑釁或攻擊,引發不可預知的後果。但是,如果我們能精確模擬其脈衝頻率的‘高次諧波’,構造一種極其微弱、完全融入本地背景輻射噪音的‘主動回聲定位’信號,或許能夠以相對安全的方式,獲取其外部結構的基本反射信息。不過,這需要徐婉的精確引導和精神力控製,確保模擬信號的真實性和隱蔽性,任何微小的失真都可能暴露我們的意圖。”
徐婉沉吟片刻,仔細感知著那絲微弱的共鳴連接:“我可以嘗試進行這種精微的操作……但這需要時間來進行非常精細的調諧,如同用蛛絲去觸碰水麵而不產生漣漪。而且,我們必須假設,如果它們真的具備某種哪怕是極其原始的‘意識’或‘感知’能力,這種微弱的接觸也有一定概率被察覺。風險雖然可控,但並非為零。”
陳雪從監測角度補充建議:“我建議在嘗試任何主動探測的同時,必須繼續並加強我們的被動監測網絡。重點是記錄所有‘蜉蝣’脈衝的完整數據,尤其是目前發現的這幾個信號源之間,是否存在我們尚未發現的、任何形式的時間關聯、頻率調製或者隱性的信息交換模式。或許它們的‘對話’方式,完全不同於我們的理解。”
就在這種務實、謹慎的討論氛圍中,一個不同的意識波動插了進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和……某種超然物外的空靈感。是之前那位在穿越寂滅奇點時意識結構受損較重、之後其意識形態發生了微妙變化的成員,我們暫且稱他為“啟明”。
“我們為何總是習慣於帶著舊紀元的疑慮和戒備去接觸這個全新的世界?”啟明的意念如同空穀回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狂熱,“這個宇宙是嶄新的,是一張白紙,充滿了我們無法想象的無限可能。這些‘蜉蝣’,這些規律的脈衝,它們或許根本不是威脅或工具,而是宇宙本身孕育出的純淨精靈,是基本規則凝結出的朝露,是創世樂章中一個簡單而純粹的音符。它們規律的低語,或許是這個世界向我們吟誦的、未被解讀的詩篇。我們應該嘗試的,不應該是這種小心翼翼的探測和解析,那仍然是隔著一層玻璃在觀察。我們應該做的,是勇敢地放開我們心靈的最後防線,去全身心地傾聽,去毫無保留地理解,甚至……讓我們的意識本質與它們的脈衝進行最深層次的共鳴,讓自己成為這宏大詩篇中的一個音符,去體驗,去融合。過度的謹慎隻會讓我們永遠像個膽怯的訪客,停留在安全的岸邊,永遠無法真正領略星海深處的壯麗與奧秘。”
這番言論,與山嶽的審慎權衡、林凡的理性推演、徐婉的共情試探都截然不同,帶著一種追求與宇宙本源終極融合的、近乎宗教般的狂熱與理想主義。這正是第三幕藍圖中所提及的“升華者派”思想的明確萌芽和首次清晰表達!
山嶽的意念依舊保持著平穩的基調,但內部明顯多了一絲沉重的凝重感。他清晰地意識到,外部的具體挑戰尚未真正顯露崢嶸,但內部關於文明在這個新紀元該如何定位自身、如何與未知世界互動的根本性哲學分歧和路線之爭,已經隨著第一個外部謎題的出現,悄然破土發芽。這將是比任何外部威脅都更複雜、更考驗領導智慧的挑戰。
“啟明提出的觀點,代表了一種探索未知的哲學方向,也是一種充滿誘惑但風險極高的可能性。”山嶽沒有直接否定或批評,而是以一種包容的態度,將這種激進的觀點也納入了整體的策略考量框架內。“渴望與新生宇宙進行最深度的理解和融合,這是生命麵對無限可能時的一種本能向往,有其深刻的價值。但是,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在完全不了解對方本質的情況下,盲目的、毫無保留的融入,很可能意味著我們自身獨立意識、我們作為‘人類文明’獨特性的徹底喪失,這無異於一種精神上的自殺。”他首先肯定了其出發點,然後指出了核心風險。
“因此,在當前的認知階段,林凡提出的基於諧波模擬的謹慎探測方案,是在風險可控前提下,獲取關鍵信息的可行步驟。我同意優先執行這個方案。”他做出了階段性的決策,但緊接著,他話鋒一轉,給予了啟明空間,“同時,啟明,你的視角獨特而重要。你不必勉強自己參與具體的探測行動,可以將你的精力專注於另一項同樣至關重要的任務:深入記錄和分析這些‘蜉蝣’脈衝序列中,可能蘊含的、超越我們現有邏輯和數學體係的‘內在韻律’、‘美學結構’甚至是‘哲學隱喻’。這同樣是一種極其有價值的探索,或許能幫助我們理解這些存在背後的深層邏輯,或者這個宇宙的某種基礎‘情感’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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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出了決斷,但並非簡單粗暴的強製命令,而是巧妙地整合了不同的思路和傾向,為每種可能性都賦予了合理的探索空間和任務。這既維護了當前行動所必需的秩序和安全性,又尊重了團隊內部思想上的多樣性,體現了他作為文明掌舵者開始走向成熟的領導藝術和平衡能力。
“那麼,就按此計劃分頭執行。”山嶽的最終布置清晰而具有包容性,“林凡,立即開始諧波模擬的準備工作,計算最優參數。徐婉,你負責整個探測過程中的精神引導、信號注入和最重要的——感知反饋,任何細微的異常反應都必須立刻報告。陳雪,你的被動監測網要張開到最大,像最敏銳的耳朵,捕捉多個信號源之間任何可能的‘竊竊私語’。啟明,請開始你的‘宇宙詩歌’解讀工作。記住我們現階段的核心原則:理解優於乾預,安全高於好奇。在真正弄清楚這些‘蜉蝣’的本質和意圖之前,我們所有的行動都必須以最低限度的乾預為最高準則,如同醫生對待未知的病原體,首先是不傷害。”
新的探索階段開始了。但這一次,目標不再是尋找一個安身之所,而是人類文明主動伸出其意識的觸角,懷著警惕、好奇與一絲敬畏,去小心翼翼地觸碰這個新宇宙中第一個被發現的、陌生的“存在”。與此同時,人類文明內部,關於“守護家園”、“探索未知”與“升華融合”這三條根本發展路線的潛在分歧,也隨著“啟明”的發言和山嶽的應對,悄然拉開了序幕。他們的創世之旅,注定不會是一片坦途,外部的謎團與內部的思想碰撞,將如同經緯線般,共同編織這條充滿挑戰與希望、通往星穹彼岸的漫長征途。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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