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島的月光被烏雲撕成碎片,女娃站在量子合金搭建的了望塔上,布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攥著皮質望遠鏡。她銀白色的卷發被夜風吹得淩亂,防風鬥篷下露出洗得發白的粗布長裙——這條裙子還是二十年前用雪島熊的皮毛邊角料改製的。遠處海麵突然泛起詭異的熒光藍,如同巨鯨呼吸時噴出的磷光,在她瞳孔裡碎成跳動的光斑。
“花熊,把《詩經·邶風》那卷能量矩陣調至東南象限。”她的聲音帶著沙礫般的粗糲,這是常年在雪島寒風中嘶吼留下的痕跡。十四歲的花熊穿著繡著《楚辭》紋樣的灰藍色長袍,懷中抱著比他還高的晶體典籍,鼻尖凍得通紅:“外祖母,‘擊鼓其鏜’的震波頻率和暗物質波動有0.3赫茲的偏差。”少年的手指在典籍邊緣輕輕敲擊,金色的詩句如螢火蟲般浮起,在夜空中拚出防禦矩陣的紋路。
島花像隻靈巧的雪豹,踩著了望塔邊緣的凸棱向上攀爬。她腰間纏著女娃用海象筋製成的軟鞭,發辮上串著的魚骨飾件叮當作響:“阿爹說海底有東西在啃冰層!”十二歲的少女鼻尖還沾著雪花,瞳孔在夜色中泛著琥珀色的光——這是繼承自雪島熊的野獸直覺。話音未落,腳下的冰層突然發出沉悶的“哢嚓”聲,如同巨人踩斷肋骨的脆響,整座了望塔劇烈晃動,花熊懷中的典籍散落一地,金色詩句在冰麵上碎成點點星光。
雪島熊龐大的身軀如小山般撞開雪霧,他皮毛上結著的冰碴子簌簌掉落,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藍光。這頭巨獸嘴裡叼著半融化的冰錐,黑亮的鼻尖還沾著深海藻類的黏液:“吼——”低沉的咆哮震得了望塔底座的魔法符文牆泛起漣漪,女娃看懂了他掌心裡的抓痕——那是某種帶鋸齒的甲殼類生物留下的齒印。
“夏宕,把反物質誘餌彈的發射坐標定在北緯78°15′。”女娃轉身對著通訊器大喊,卻發現丈夫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八十歲的老人穿著厚重的防寒服,肩章上還掛著當年搜救隊的徽章,白發被風雪塑成尖銳的冰棱:“老婦,你的珍珠項鏈該換電池了。”他伸手拂過女娃頸間泛著微光的項鏈——那是二十五年前分彆時他親手戴上的定位裝置,如今外殼已被風雪磨得溫潤如玉。
遠處海麵突然炸開衝天的冰柱,如同一柄利劍刺破夜空。哈洛克的大船在驚濤駭浪中如一片樹葉,這位老船長死死攥著舵輪,古銅色的臉膛映著船艙內閃爍的儀表盤:“雪花,抓緊你弟弟!”他的吼聲響徹駕駛室,頭頂的吊燈在顛簸中左右搖晃,將他臉上的皺紋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峽穀。二十二歲的雪花護著兩個孩子躲在操作台下,她發間的骨簪是女娃用第一頭獵物的腿骨磨製的,此刻正隨著船體晃動敲擊著金屬地板,發出急促的“噠噠”聲。
“是噬星蛸!”島花突然指著海麵驚呼。月光下,無數條覆蓋著晶體甲殼的觸須破水而出,每節甲殼都在吸收光線,形成流動的黑色陰影。其中一條觸須卷著發光的星塵碎片,在夜空中劃出幽藍的弧線,如同惡魔手中的燈籠。花熊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記憶晶體中看到的畫麵——同樣的觸須纏繞著未來的自己,而此刻,那些晶體甲殼上的紋路竟與他昨夜夢中的神秘符號完全吻合。
雪島熊怒吼著撲向最近的觸須,他掌心裡的火焰噴射器噴出橘紅色的烈焰——這是夏宕用飛船殘骸改裝的武器。火焰與暗物質觸須相撞的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紫光,如同千萬隻螢火蟲同時殉爆。女娃看到雪島熊被衝擊波掀飛,龐大的身軀撞在魔法符文牆上,濺起的血珠落在冰麵上,竟凝結成黑色的冰晶——那是被暗物質汙染的征兆。
“用《九歌·國殤》!”她抓起花熊散落的典籍,蒼老的聲音突然變得激昂,“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金色的詩句從她口中湧出,在夜空中織成金色的漁網。花熊愣了愣,隨即跟上節奏,少年清亮的嗓音與女娃的沙啞嗓音交織,如同青銅編鐘與竹笛的和鳴。那些金色詩句化作spears,刺向正在逼近的觸須,卻在接觸暗物質的瞬間熔化成液態光,順著甲殼縫隙滲入,竟讓觸須上的星塵碎片發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不對勁!”哈洛克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帶著電流雜音,“星塵碎片在吸收詩詞能量!它們在進化!”老人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珠落在操作台上,竟冒出白色的寒氣。雪花驚恐地發現,父親鬢角的白發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那是暗物質侵蝕生命的跡象。
島花突然感覺後腰一陣灼痛,她伸手摸去,觸到一片發燙的鱗片——不知何時,她腰間竟長出了類似雪島熊的甲殼。少女的瞳孔驟然收縮,想起昨夜偷聽到的對話:女娃和夏宕在篝火旁低語,說她和花熊的基因正在發生某種“返祖”變異。此刻,那些甲殼隨著她的心跳微微起伏,竟與遠處星塵碎片的光芒形成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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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層下方傳來沉悶的轟鳴,如同遠古巨獸的鼾聲。女娃突然想起雪島熊曾帶她看過的冰下洞穴,洞壁上刻著的神秘圖騰——那些描繪星塵碎片與巨蛸搏鬥的畫麵,此刻正在現實中上演。她望向夏宕,發現丈夫正盯著雷達屏幕,眼神中充滿恐懼:“老婦,雷達顯示……雪島下麵是空的。”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眾人頭頂。花熊踉蹌著扶住符文牆,發現牆麵上的魔法陣正在滲出黑色液體,那是暗物質從地底反滲的征兆。島花突然感覺有人在她耳邊低語,那聲音像是母親雪花的呢喃,又像是雪島熊的咆哮,更像是某種不屬於人類的嘶鳴:“來……到下麵來……”
雪島熊突然發出悲鳴,他龐大的身軀開始不受控製地向冰層裂縫走去,眼中的光芒逐漸被黑色吞噬。雪花驚呼著撲過去,卻被夏宕死死拉住:“他被星塵碎片控製了!”老人的聲音裡帶著痛苦,“就像當年的……”他沒有說完,隻是緊緊攥著女娃的手,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
遠處的海麵突然平靜下來,所有噬星蛸的觸須都指向雪島中心的火山口。花熊看到,火山口溢出的黑色熔岩中,隱約有巨大的眼睛睜開,瞳孔裡倒映著破碎的星空。島花腰間的甲殼突然發出強光,她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體內蘇醒,那是一種古老的、沉睡了千萬年的力量。
女娃突然想起二十五年前剛到雪島時,在冰縫裡發現的那個發光物體——當時她以為是普通的隕石,卻沒想到那竟是星塵碎片的胚胎。此刻,那個胚胎正在地底蘇醒,而她一手建立的守護站,正建在這顆宇宙炸彈的引信上。
“外祖母!”花熊的驚呼打斷了她的思緒。少年指向天空,隻見無數黑色晶體從雲層中墜落,如同一場顛倒的流星雨。每顆晶體落地都發出刺耳的尖嘯,如同指甲刮擦金屬。島花突然發現,那些晶體落地後竟組成了某種圖案——那是她在雪島熊記憶裡見過的、屬於遠古守護者的符文。
雪島熊已經走到裂縫邊緣,雪花終於掙脫夏宕的手,撲上去抱住巨獸的腿:“大憨!醒醒!”她的眼淚落在雪島熊的皮毛上,竟化作藍色的冰晶。巨獸渾身一顫,眼中的黑色褪去幾分,低頭望向懷中的妻子,喉嚨裡發出含糊的嗚咽。
就在這時,火山口突然噴出衝天的藍光,如同宇宙誕生時的第一縷晨光。花熊感覺有什麼東西撞進他的大腦,無數不屬於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遠古的守護者們與噬星蛸的戰爭、星塵碎片的創造與封印、雪島熊族群曾經的輝煌與沒落……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對詩詞中的戰爭場景如此熟悉,為什麼島花的輕功總能避開最危險的攻擊——他們的身體裡,流淌著守護者與雪島熊的雙重血脈。
“媽媽,快看!”島花突然指向海麵。隻見哈洛克的大船正在急速下沉,船身周圍環繞著發光的星塵碎片,如同被群星簇擁的月亮。老船長站在甲板上,向他們揮手,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雪花突然想起,父親曾告訴她,每個船長都有屬於自己的海洋葬禮,而他的,將在這片承載著女兒成長的海域舉行。
冰層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女娃感覺腳下的地麵正在開裂。她望向夏宕,發現丈夫正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裡麵是枚嶄新的珍珠——那是他用二十五年時間尋來的、能匹配她項鏈的能量核心。“老婦,這次換我來守護你。”他輕聲說,將珍珠嵌入項鏈。柔和的光芒從項鏈擴散開來,在他們周圍形成透明的防護罩,如同一個小小的繭。
花熊突然舉起雙手,金色的詩句如瀑布般從他掌心湧出,在裂縫上方織成橋梁:“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是他臨時改編的《離騷》片段,詩句化作階梯,延伸向正在下沉的大船。島花立刻會意,抓起弟弟衝向橋梁,她腰間的甲殼發出強光,竟在虛空中踏出殘影——那是失傳已久的“踏雪無痕”輕功的最高境界。
雪島熊趁機躍起,帶著雪花跳過裂縫,卻在即將落地時被一條觸須纏住腳踝。雪花感覺巨獸的身體正在變輕,低頭一看,驚恐地發現他的皮毛正在化作光點消散——暗物質正在將他分解成能量。“不!”她尖叫著抱住巨獸的脖子,眼淚如暴雨般落下,藍色冰晶在他們周圍形成漩渦,竟將觸須上的星塵碎片震落。
墜落的星塵碎片掉進裂縫,地底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女娃看到,裂縫深處升起一座巨大的祭壇,祭壇中央懸浮著的,正是她當年發現的星塵胚胎。胚胎表麵的外殼正在裂開,露出裡麵跳動的核心,那是比宇宙更古老的光芒。
夏宕突然推開女娃,將她推向花熊搭建的詩之橋:“帶著孩子們走!”老人從腰間拔出一把鏽跡斑斑的匕首——那是他二十五年前搜救時用的裝備,刀刃上還刻著女娃的名字。“我要去關掉那個共振器。”他指了指祭壇中央的核心,“當年墜機時,我在火山口發現了這個東西,是它一直在吸引暗物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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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娃愣在原地,突然想起丈夫從未告訴過她墜機的細節。原來,早在二十五年前,夏宕就已經找到雪島,卻為了保護她和未出世的外孫,選擇獨自承擔這個秘密。“你瘋了!”她想大喊,卻發現聲音卡在喉嚨裡,隻能眼睜睜看著丈夫衝向祭壇,白發在藍光中飄成旗幟。
雪島熊終於掙脫觸須,卻在落地時跪倒在地。他抬頭望向天空,眼中映著正在崩塌的雪島,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這聲咆哮不再是單純的獸吼,而是混合了人類的悲痛與憤怒,在夜空中掀起驚濤駭浪。花熊感覺鼻腔一熱,伸手抹去鼻血,發現指尖沾著金色的粉末——那是過度使用詩詞力量的代價。
島花突然感覺後腰劇痛,她低頭一看,驚恐地發現甲殼正在蔓延至腹部,每片鱗片上都浮現出古老的符文。雪花撲過來抱住她,卻被島花身上的熱度燙得縮回手。少女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她突然想起女娃教過的《黃帝內經》:“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悲則氣消……”她深吸一口氣,將恐懼轉化為戰意,軟鞭在手中甩出清脆的響聲。
祭壇傳來劇烈的震動,夏宕已經爬上核心,匕首狠狠刺進發光的球體。藍光突然變成血紅色,地底傳來無數冤魂的哀嚎,如同千萬個聲音同時尖叫。女娃看到,丈夫的身體正在被能量反噬,皮膚下浮現出黑色的血管,卻仍在微笑著向她揮手。
“爸爸!”雪花的哭喊被爆炸聲淹沒。祭壇核心爆炸的瞬間,雪島熊突然躍起,用身體擋住了衝擊波。花熊的詩之橋開始崩塌,金色詩句如蝴蝶般紛紛揚揚,他拚命抓住最後一塊符文,卻看到母親抱著島花墜入黑暗。
雪島的冰層正在成片碎裂,女娃被氣浪掀飛,卻在墜落時被夏宕的能量防護罩托住。她望著丈夫逐漸透明的身體,終於讀懂了他眼中的溫柔——那是跨越二十五年的、從未說出口的“我愛你”。
“老婦,記得幫我給孩子們講睡前故事。”夏宕的聲音越來越輕,“就講……星星的起源。”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化作萬千光點,與祭壇核心的藍光融為一體。女娃攥緊項鏈,感覺裡麵的珍珠正在發燙,那是丈夫最後留給她的溫度。
雪島熊的身體已經透明如水晶,他輕輕舔了舔雪花的臉頰,然後轉向花熊和島花,用隻有他們能聽懂的聲音說:“活下去。”隨後,他的身體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化作無數星塵碎片,飛向正在崩塌的天空。
花熊感覺有什麼東西塞進他手裡,低頭一看,是島花的魚骨發飾,上麵還沾著她的血跡。少女在墜落中向他微笑,眼神中沒有恐懼,隻有釋然。他突然想起昨天妹妹還在纏著他比輕功,而此刻,他們可能再也無法相見。
冰層徹底崩塌,女娃墜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夏宕化作的星光,以及遠處海平麵上升起的朝陽。那光芒如此溫暖,仿佛能融化萬年積雪,卻又如此冰冷,因為她知道,這將是她最後一次看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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