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齒輪的嗡鳴穿透雲層時,女娃的鹿皮靴尖踢到塊發光的碎片。那東西在地上滾出半圈,映出她眼角深如溝壑的皺紋——八十歲的老教師此刻穿著銀灰色的連體工裝,後背印著機械城環衛工的熒光字樣,老花鏡用皮繩掛在脖子上,隨著呼吸輕晃。
外祖母,這樓真像雪島的冰柱!十二歲的島花仰頭望著旋轉摩天樓,馬尾辮上的齒輪發飾叮當作響。她的軟鞭藏在工裝褲裡,褲腳還沾著今早調試的機油——這丫頭非說機械城的得先學修電梯。女娃剛要開口,卻見夏宕的拐杖突然發出紅光,這位八十歲的老人把自己偽裝成遛彎的退休工程師,拐杖頂端的微型掃描儀正對著街角的奶茶機器人狂閃。
有熱成像反應。夏宕壓低聲音,白胡子裡漏出半截藍牙耳機。他瞥見雪花在對麵路口假裝買烤冷麵,這位二十五歲的母親穿著露指皮手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貝殼——那是哈洛克今早偷偷塞給她的通訊器。雪島熊則套著笨重的維修服,在街邊假裝檢查下水道,可那寬厚的肩膀怎麼看都像塞了兩個煤氣罐。
花熊,背《天工開物》。女娃咳嗽兩聲。九歲的男孩立刻翻開偽裝成菜譜的詩集,奶聲奶氣的童聲混著街道的電子音:凡鍛鐵之法,熟鐵打成薄片...哎喲!他突然被橫衝直撞的送餐機器人撞得踉蹌,手裡的飛出去半米,露出夾在裡麵的青銅羅盤——那是他們從冰窟帶出的戰利品,此刻指針正瘋狂轉向西北方的霓虹大廈。
變故來得毫無征兆。當哈洛克的蒸汽朋克帽簷掃過垃圾桶時,整座城市的廣告屏突然變成血紅色。警告:非法入侵者已進入第七區。機械合成音震得奶茶杯裡的珍珠亂跳,女娃看見自己在屏中的倒影:工裝左胸的環衛徽章不知何時變成了骷髏頭標記,而真正的徽章此刻正躺在三米外的排水溝裡,閃著詭異的藍光。
糟了,身份芯片被篡改!夏宕的拐杖射出鋼索勾住樓簷,卻見zenshengsheji的巡邏機器人從四麵八方湧來,它們眼球狀的攝像頭掃過人群,在雪花臉上停留零點三秒。媽媽!島花的驚呼被激光束切斷——三枚指尖大小的飛行器擦著她耳際飛過,在奶茶店牆麵熔出焦黑的孔洞。
跟我來!突然有人抓住女娃手腕。她轉頭看見個穿熒光粉工裝的少女,左眼角紋著藍色鳶尾花,右耳戴著能看見齒輪轉動的機械耳飾。少女的工裝褲口袋裡掉出半塊發黴的麵包,竟和花熊昨夜夢中的一模一樣。彆廢話,想活命就跟上!她甩動著彩虹色的臟辮,從腰間抽出熒光綠的扳手——那東西在她手裡竟變成了激光切割器。
雪島熊的咆哮蓋過警報。這頭巨獸扯掉維修服,露出裡麵用機械零件改良過的獸皮鎧甲,熊掌拍在地麵時,藏在指縫的電磁脈衝器讓三個機器人當場冒起青煙。大憨!護著花熊!雪花的骨箭已經上弦,卻在看見少女的刹那瞳孔驟縮——對方後腰露出的皮膚下,竟有與雪島熊相同的合金骨骼紋路。
她是機械城的叛逆者!哈洛克的銅鈴突然響起《馬賽曲》旋律,老船長從帽簷射出漁網困住兩台機器人,去年我在黑市聽過她的傳聞,人稱扳手玫瑰少女回頭咧嘴一笑,露出顆金牙:老東西消息挺靈通,本玫瑰今天心情好,帶你們走條刺激的路!她切割器一劃,地麵竟裂開條通往地下的隧道,裡麵傳出蒸汽火車的轟鳴。
隧道深處的霓虹燈管忽明忽暗。女娃摸著牆壁上的油垢,聞見混合著機油與鐵鏽的氣息,突然想起雪島洞穴裡的海豹油脂味。花熊拽著她衣角,聲音發抖:外祖母,那些廣告屏...好像會讀心術。老人抬頭,看見隧道頂的液晶屏閃過雪花抱著雪島熊的畫麵,緊接著是夏宕在極光下埋信的場景——這些都是他們從未對外人提起的記憶。
機械之心的情感捕捉係統。扳手玫瑰踢開擋路的廢舊機器人,她的機械耳飾突然發出蜂鳴,糟了,主控室在調閱你們的生物電數據!喂,老頭!她突然轉向夏宕,你老婆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哪來的?
二十五年前在極光下買的。夏宕下意識護住女娃,卻見少女的切割器抵住他咽喉:放屁!那是機械城三十年前的限量款,全球隻有三個人有。說!你和永夜重工到底什麼關係?
隧道儘頭的鐵軌突然震動。雪島熊率先察覺危險,它龐大的身軀撞開右側牆壁,露出隱藏的通風管道——說是管道,裡麵竟漂浮著無數記憶水晶,每個水晶裡都封存著不同場景:有嬰兒時期的雪花,有年輕版的女娃,甚至還有夏宕二十歲時的樣子。
這是...記憶銀行?雪花的貝殼突然發燙,她看見某個水晶裡閃過母親安娜的臉——那個在船難中失蹤的女人,此刻正穿著與扳手玫瑰相同的熒光工裝,手腕內側有朵藍色鳶尾花刺青。少女咒罵一聲,用切割器擊碎最近的水晶:彆看!這些都是機械之心用來操控人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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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被尖銳的警報切斷。整座隧道開始傾斜,女娃感覺腳下的金屬板變成透明,下方萬米處是沸騰的岩漿湖,而他們正站在一塊緩緩移動的機械浮島上。夏宕的掃描儀顯示,浮島邊緣有七道門鎖,每道鎖的紋路都與雪花的貝殼、女娃的珍珠項鏈、花熊的詩集封麵吻合。
要死一起死!扳手玫瑰突然扯開工裝,露出裡麵布滿傷痕的脊背——那些傷口下不是血肉,而是泛著藍光的能量核心。看見沒?我們這些瑕疵品都被植入了自爆裝置。她掏出顆齒輪狀的炸彈,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陪我炸了記憶銀行,要麼被改造成隻會說的奶茶機器人!
雪島熊突然單膝跪地,對著少女發出低鳴。女娃驚訝地發現,這頭巨獸的眼神竟像在哀求——就像二十五年前它受傷時,望著自己的眼神。雪花握住少女的手,貝殼與對方後腰的合金紋路共鳴,竟吸出枚幽藍的芯片:我母親...是不是叫安娜?
少女瞳孔驟縮,機械耳飾裡掉出張泛黃的照片——是安娜抱著嬰兒雪花,站在機械城的齒輪噴泉前。她是我的導師,也是機械之心最害怕的人。扳手玫瑰的聲音第一次顫抖,三年前她突然消失,隻留下句話:當貝殼與齒輪共鳴時,帶我的女兒去機械塔頂層。
隧道頂部突然裂開。zenshengsheji的戰鬥機器人如暴雨般落下,其中一台的手臂上竟纏著安娜的圍巾。夏宕的拐杖射出電磁脈衝,卻在看見機器人麵部顯示屏時愣住——那上麵循環播放著安娜的最後影像:老夏,如果有幸見到我的女兒,請告訴她,媽媽把星星放在了...
爸爸小心!島花的軟鞭纏住夏宕腰際,將他從激光束下拖出。女娃趁機將珍珠項鏈嵌入最近的門鎖,卻見項鏈裂開兩半,露出裡麵刻著的星圖——正是他們在冰窟祭壇見過的圖案。花熊的詩集自動翻開,某頁空白處浮現出安娜的字跡:用雪島熊的體溫融化第七道鎖,用女娃的藥草喚醒機械薔薇。
大憨,過來!雪花扯開丈夫的獸皮鎧甲,露出胸前的溫熱毛皮。當雪島熊將熊掌按在門鎖上時,整個隧道突然響起管風琴般的轟鳴,第七道鎖緩緩打開,裡麵飄出朵由齒輪組成的薔薇花,花瓣上凝結著水珠——那是女娃在雪島時每天清晨收集的露水。
沒時間解釋了!扳手玫瑰將炸彈塞進雪島熊掌心,帶著這東西去機械塔頂層,那裡有你們要找的東西。記住,千萬彆碰金色的齒輪!她突然吻向哈洛克,老船長的白胡子被爆炸氣浪掀起,卻在分開時嘗到鹹澀的味道——那不是眼淚,而是她機械義眼裡滲出的機油。
花熊,背《將進酒》!女娃將自製的麻醉噴霧灑向湧來的機器人,九歲男孩的童聲突然變得鏗鏘: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詩句化作金色鎖鏈捆住機器人手臂,島花趁機甩出軟鞭,鉤住空中墜落的維修飛船。雪島熊抱著炸彈跳進船艙,卻在關門瞬間看見扳手玫瑰被機器人撲倒,她彩虹色的臟辮散落在地,露出後頸與雪花相同的蝴蝶胎記。
飛船衝破隧道的刹那,女娃看見機械城的全貌:地表是霓虹閃爍的未來都市,地下卻是層層疊疊的機械墳場,每個墓碑都是停止轉動的齒輪。夏宕的掃描儀指向最高的機械塔,塔頂有座旋轉的天文台,玻璃穹頂下懸浮著與雪花貝殼identica的裝置,周圍環繞著七根巨大的青銅柱,每根柱子上都刻著不同的星圖。
媽媽,那是...雪花的話被劇烈的震動打斷。雪島熊懷中的炸彈突然發出紅光,而機械塔頂層的天文台玻璃上,正映出安娜的笑臉。女娃摸到口袋裡的珍珠項鏈殘片,發現斷口處竟刻著二字——那是她二十五年前在雪島刻下的求生記號。
飛船在塔頂緊急迫降。島花第一個跳出艙門,卻在看見天文台內景時愣住:中央的懸浮裝置不是彆的,正是他們在冰窟祭壇見過的青銅羅盤,而羅盤中央嵌著的,竟是安娜的機械義眼。花熊的詩集自動翻到最後一頁,上麵貼著張泛黃的票根:機械城星空展,2025年5月16日,安娜攜女雪花參觀。
原來...我們一直都在她的計劃裡。夏宕輕聲說。他將拐杖頂端的掃描儀插入羅盤,卻見整個天文台開始旋轉,青銅柱上的星圖依次亮起,最後彙聚成雪島的輪廓。雪島熊將炸彈放在羅盤邊緣,突然發出悲鳴——那聲音與冰窟裡的冰龍如出一轍。
等等!雪花突然按住炸彈,媽媽的影像裡說,星星放在了...這裡!她將貝殼嵌入羅盤中心,安娜的機械義眼突然轉動,射出一道光束指向牆角的書架。女娃看見書架上擺著本落滿灰塵的童話書,書名是《雪島熊與守燈人的故事》,作者欄寫著安娜·哈洛克。
花熊伸手去拿書,卻在觸碰的瞬間,整麵書架翻轉,露出後麵的電梯。電梯門打開的刹那,裡麵走出個穿白色燕尾服的機器人,托盤上放著兩杯香檳:歡迎來到機械城核心,守燈人後裔們。機械之心已為你們準備了盛大的宴會,而你們的朋友...扳手玫瑰小姐,正在貴賓席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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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宕的拐杖尖突然戳中機器人胸口。這位老工程師在雪島時曾用獸骨拚出星圖,此刻正透過機器人的玻璃胸腔,看見裡麵跳動的幽藍核心——那竟與冰龍的血液、女娃眼中的光芒同源。雪島熊的熊掌按在電梯按鍵上,卻在按下的瞬間,整個機械塔開始劇烈晃動,從底部傳來齒輪爆裂的巨響。
不好!炸彈被激活了!哈洛克的銅鈴掉在地上,滾向電梯深處。女娃看見電梯鏡麵裡的自己,八十歲的皺紋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二十五歲的光滑肌膚。雪花的貝殼與安娜的機械義眼共鳴,竟在鏡麵上投射出二十五年前的場景:年輕的安娜將嬰兒雪花放進救生袋,轉身前對著鏡頭微笑,身後是正在組裝機械熊的實驗室。
原來...大憨是媽媽造的。雪花的聲音帶著哽咽。雪島熊低頭蹭她手背,皮毛下的齒輪發出哢嗒聲,竟與安娜實驗室的背景音同步。電梯突然下墜,女娃感覺身體變輕,低頭看見自己的工裝變成了白色連衣裙,夏宕的白發變回墨黑,而島花的齒輪發飾化作真正的薔薇花,插在十二歲少女的馬尾辮上。
當電梯門再次打開時,眾人站在一片星空下。不是機械城的模擬星空,而是真正的銀河,每顆星星都像齒輪般轉動。中央有張圓桌,上麵擺著七套餐具,扳手玫瑰坐在首位,她的彩虹臟辮變成了銀白色,機械義眼換成了正常的眼睛,眼角的鳶尾花刺青正在發光。
歡迎來到時間的儘頭。她起身行禮,袖口露出與安娜相同的刺青,我是你們的向導,也是...雪花的姐姐。她轉向目瞪口呆的眾人,嘴角揚起熟悉的笑容,現在,該告訴你們機械之心的真相了——其實,我們的母親,才是這個世界的真正造物主。
夏宕握緊女娃的手,感覺妻子掌心的老繭消失不見。雪島熊突然開口,聲音不再是野獸的低吼,而是溫潤的男聲:安娜博士,我完成了守護家人的任務。花熊驚訝地看著父親,發現他的皮毛下竟露出與扳手玫瑰相同的機械紋路,而島花則摸著薔薇發飾,突然想起在雪島時,總有隻看不見的手在調整她的輕功姿勢。
媽媽...雪花的眼淚落在貝殼上,竟開出藍色的花朵。扳手玫瑰——現在該叫她——拍拍身邊的空位:坐吧,妹妹。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機械之心已經啟動了末日程序,而你們,是唯一能阻止它的人。
女娃看著圓桌中央的燭台,七根蠟燭分彆刻著他們七人的名字。當她的手指觸到那根時,蠟燭突然燃燒,映出二十五年前雪島上的極光——原來,所有的相遇,都是早已寫好的劇本。夏宕的拐杖頂端開出機械花,與星軌的耳飾遙相呼應,而花熊的詩集自動翻到空白頁,筆尖懸在半空,等待寫下新的篇章。
星軌舉起香檳杯,裡麵的液體不是酒,而是流動的星光:為了守燈人的傳承,也為了打破永夜的循環。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停在雪島熊身上,大憨,該告訴他們你的真實身份了。
雪島熊站起身,皮毛如流水般褪去,露出裡麵銀色的機械鎧甲,胸前刻著與安娜實驗室相同的徽章。他的聲音帶著金屬的質感,卻又充滿溫度:永夜重工第007號守護機械,使命是保護守燈人後裔。二十五年前,安娜博士將我投放至雪島,等待雪花的誕生。
哈洛克突然劇烈咳嗽,銅鈴滾到星軌腳邊,露出裡麵藏著的照片——年輕的安娜與他站在機械城門口,身後是正在建設中的機械塔。原來...你早就知道...老船長的聲音哽咽,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有些真相,必須親自揭開。星軌的機械義眼閃過微光,現在,該進入正題了。機械之心的核心,是母親創造的時間齒輪,而你們的任務,是用各自的血脈之力,重新校準齒輪的轉動頻率。她指向星空深處,那裡有個巨大的齒輪正在逆時針旋轉,每轉一圈,地麵就出現道新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