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藍色的晨光刺破飛船舷窗,女娃握著咖啡杯的手突然劇烈顫抖。杯中的褐色液體凝結成冰晶,在杯壁上勾勒出螺旋狀的藍色紋路。她盯著懸浮在控製台上方的全息星圖,瞳孔裡映著那串正在倒計時的金色數字——199235959。這數字像把生鏽的刀,每跳動一下就在她心口劃開道細痕。
夏宕!快來看這個!她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顫音。身後傳來輪椅滑動的輕響,白發老人布滿老年斑的手搭上她肩膀時,兩人同時注意到星圖邊緣泛起的漣漪。那不是普通的宇宙塵埃波動,而是類似琴弦震顫的波紋,在獵戶座懸臂附近織出張半透明的光網。
這是...仙女座的共振頻率。夏宕推了推滑落的老花鏡,鏡片反光中閃過女兒雪花的身影。她正抱著小外孫花熊站在生態艙前,男孩肉乎乎的手指正戳向會發光的轉基因植物。那些植物突然集體轉向,葉片尖端指向星圖上某個漆黑的區域——那裡本該是片虛空,此刻卻像被挖去塊的黑巧克力,邊緣泛著詭異的紫金色微光。
媽媽,星樹在唱歌。島花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帶著七分好奇三分警惕。十二歲的女孩正倒掛在通風管道口——儘管明令禁止,但她總愛用輕功偷溜去最高處看星星。女娃能想象她此刻的模樣:馬尾辮垂在控製麵板上,發梢還沾著昨晚偷偷栽種的熒光苔蘚,鼻尖上大概又蹭了點機械油。
突然,整艘飛船劇烈震動。雪島熊龐大的身軀撞開控製室的門,皮毛上沾著的冰晶簌簌掉落。他喉嚨裡發出低沉的轟鳴,爪子指向舷窗外。所有人的目光同時被拽向那片紫金色區域——那裡正在裂開道縫隙,像隻慢慢睜開的眼睛。縫隙裡湧出的不是星光,而是密密麻麻的銀色小點,每個小點都拖著細長的尾焰,宛如被驚動的蜂群。
是機械孢子。雪花的聲音帶著顫抖,卻出奇地冷靜。她不知何時已來到母親身邊,手按在腰間的皮質槍套上——那是哈洛克送給她的成年禮物,槍管裡裝填著用雪島草藥提煉的特殊彈藥。女孩的紅發在應急燈下泛著銅色光澤,發尾還編著兩條小熊形狀的銀飾,那是父親夏宕去年親手做的。
第一波攻擊來得毫無征兆。銀色孢子群突然加速,在飛船外殼上撞出暴雨般的聲響。女娃看著監控畫麵,隻見那些孢子接觸金屬的瞬間便展開成蜘蛛狀的機械爪,八隻細腿瘋狂敲擊著舷窗。其中一隻的是塊菱形晶體,折射出冷冽的紅光,像極了二十年前雪島實驗室裡那株變異的千年人參。
啟動反物質屏障!夏宕的指令剛出口,飛船突然陷入黑暗。備用電源亮起時,眾人看到更駭人的景象:生態艙的玻璃幕牆出現蛛網般的裂紋,會發光的植物正在迅速枯萎,葉片上爬滿銀色的菌絲。花熊抱著詩集縮在牆角,小臉上滿是驚恐,卻仍緊緊護著懷裡的筆記本——那裡麵記著他新寫的《星塵十四行》。
爸爸,它們在吃星樹的能量!島花的尖叫刺破通訊器。女娃轉頭望去,隻見小女兒不知何時已站在通風管道口,手裡握著柄發光的短劍——那是用雪島熊的爪牙磨製的武器。女孩的輕功使她能在失重環境下如履平地,短劍劃出的弧線帶起藍色光痕,將幾隻撲來的機械孢子斬成碎片。
危機時刻,哈洛克的聲音從船長室傳來:右舷三十度!有不明飛船接近!這位老船長的聲音依然沉穩,卻掩不住一絲顫抖。舷窗外,一艘流線型的飛船正從紫金色縫隙中駛出,船身覆蓋著類似生物鱗片的裝甲,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最驚人的是船頭的標誌——朵六瓣雪花,中心嵌著枚熊爪形狀的星芒。
那是...星靈族的紋章。雪花的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她曾在雪島的古老岩畫上見過類似的圖案,那時母親告訴她,那是守護宇宙的古老種族。但眼前飛船散發的氣息卻截然不同,冰冷,機械,帶著某種不屬於生命的韻律。
飛船艙門打開的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走出的是個高挑的身影,銀色長發垂至腰際,皮膚蒼白如紙,眼睛卻是深邃的紫黑色,像兩口注滿夜色的深井。她穿著件貼身的銀色連體衣,上麵布滿複雜的電路紋路,左胸位置嵌著塊菱形晶體——與攻擊他們的機械孢子如出一轍。
我是奧羅拉,星靈族最後的幸存者。她的聲音像冰川融水般清冽,卻帶著金屬的質感,你們收到的倒計時,是太陽係的死刑判決。而我,是來給你們送葬的。
夏宕輪椅下的機關突然啟動,暗格彈出支老式手槍。但他的動作在奧羅拉眼中慢如蝸牛——她指尖輕揮,銀色絲線般的能量束已纏住槍管,將其捏成廢鐵。雪島熊怒吼著撲上前,卻在觸到奧羅拉的瞬間驟然停住,龐大的身軀竟被某種無形力場托舉在空中。
彆衝動,大憨。女娃按住雪花欲掏槍的手,緩步走向奧羅拉。老人的背已駝得厲害,卻仍保持著教師特有的威嚴,你說太陽係要被判決,依據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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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羅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仿佛沒料到這個滿臉皺紋的地球人會如此鎮定。她抬手輕揮,全息投影在眾人眼前展開:畫麵中,無數星球正在崩塌,化作星塵被吸入巨大的漏鬥狀結構。漏鬥中心,跳動著顆暗紅色的核心,表麵布滿齒輪般的紋路。
otion波動,每個文明達到奇點後,都會觸發它的掃描。你們的機械瘟疫、維度折疊實驗,都是它的探針。現在,它判定太陽係已成為宇宙熵增的汙染源,必須被淨化。
花熊突然掙脫母親的懷抱,舉著詩集衝到奧羅拉麵前。小男孩的耳朵通紅,卻努力挺直脊背:姐姐,我的詩裡寫過熵增!星屑在齒輪間流浪,時間是鏽死的彈簧...你看,我們知道宇宙的痛苦!
奧羅拉低頭看著眼前的孩子,眼中的紫黑色泛起漣漪。她伸出手,指尖幾乎觸到花熊的卷發,卻在最後一刻猛地收回。銀色能量束突然從她掌心射出,擊穿了女娃身後的控製台。眾人驚呼聲中,她指向星圖上的紫金色區域:熵核的淨化波還有199天到達。如果你們想活,就去那裡找到宇宙鐘擺。但記住——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雪島熊身上,有些門,打開後就再也關不上了。
話音未落,奧羅拉的身影已化作萬千光點消散。飛船劇烈震動,紫金色縫隙竟在逆向擴張,形成個巨大的漩渦。哈洛克在船長室大喊:是黑洞!快啟動曲速引擎!但儀表盤上的燈光卻次第熄滅,所有電子設備都在漩渦的引力下失靈。
雪島熊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他的皮毛開始泛起金色光芒——那是當年為救人類燃燒生命時留下的痕跡。巨大的熊掌拍向控製台,某種古老的能量順著他的爪尖注入電路。飛船猛地提速,在即將被黑洞吞噬的瞬間衝出漩渦。眾人摔倒在地,女娃卻在混亂中看到奧羅拉的全息投影再次閃現,她的嘴角似乎揚起抹若有若無的微笑,眼神中竟有幾分讚許。
星圖重新穩定時,所有人都癱坐在地。花熊突然指著舷窗外驚呼:隻見漩渦中心漂浮著個巨大的金屬球體,表麵刻滿複雜的星圖與符文。在球體頂端,立著座高聳的鐘樓,鐘擺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逆時針擺動。而鐘麵上的數字,赫然與他們收到的倒計時同步跳動。
夏宕推了推眼鏡,聲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那就是宇宙鐘擺?可怎麼靠近它?
沒人注意到,雪花的手正緊緊攥著胸前的吊墜——那是奧羅拉消失前悄悄塞給她的。吊墜內部嵌著片銀色晶片,上麵流動著細密的藍色紋路,像極了女娃咖啡杯裡凝結的冰晶。而在晶片深處,隱約可見行用星靈族文字書寫的警告:
勿信齒輪的低語,勿聽鐘擺的歎息。當晨星第三次親吻鐘樓時,真正的審判才剛剛開始。
飛船繼續朝著鐘擺飛去,星圖上的倒計時仍在跳動。女娃望著舷窗外緩緩旋轉的金屬球體,突然想起雪島的極光——那些綠色的光帶有時會組成類似的圖案,仿佛在訴說某個古老的秘密。她轉頭看向夏宕,發現丈夫也在凝視著自己,眼中映著她斑白的鬢角和依然明亮的眼睛。
無論發生什麼,我們一起麵對。老人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老繭蹭過她虎口的傷疤——那是二十年前在雪島捕獵時留下的。女娃輕輕點頭,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摸向口袋裡的小藥瓶,裡麵裝著用星樹汁液調配的藥劑。這是她最新的研究成果,能暫時穩定機械孢子造成的基因損傷,卻不知道對即將到來的挑戰是否有用。
雪島熊突然發出嗚咽般的低吟,打斷了她的思緒。大熊蹭著雪花的肩膀,眼神中竟有幾分憂慮。女孩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紅發與白熊毛交織在一起:彆怕,大憨。我們經曆過雪島的極夜,還怕什麼宇宙黑洞呢?她說得輕鬆,卻沒人注意到她藏在背後的手正緊緊攥著奧羅拉給的吊墜,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生態艙方向傳來輕微的響動,島花倒掛著從通風管道鑽出來,短劍上還沾著幾點銀色碎屑。外婆,那些孢子的殘骸在發光!她興奮地晃著劍柄,發梢的熒光苔蘚隨著動作明滅,像星星掉進了機油桶裡!
女娃接過她遞來的碎屑,放在隨身攜帶的顯微鏡下觀察。鏡片中,銀色顆粒正以某種規律排列,組成微型的齒輪結構。每個齒輪邊緣都刻著細小的符號,她認出那是花熊詩集中常用的韻腳變體。這個發現讓她脊背發涼——難道這些機械孢子不僅是武器,更是某種文明的文字載體?
媽媽,你看這個。雪花突然舉起從奧羅拉飛船上掃描到的能量波形圖,它的頻率和花熊的詩詞共振頻率...完全一致。畫麵中,代表詩詞韻律的金色波紋與銀色的機械波形成完美的螺旋,像兩條交纏的dna鏈。夏宕突然拍著輪椅扶手站起,眼中閃過狂喜的光芒:我明白了!情感產生的量子糾纏能乾擾熵核的掃描!就像當年花熊的詩壓製了機械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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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飛船再次劇烈震動。眾人衝向舷窗,隻見宇宙鐘擺周圍突然浮現出無數齒輪狀的浮遊炮,炮口正對準他們的方向。奧羅拉的全息投影再次出現,這次她的表情不再冷漠,竟帶著幾分焦急:快離開!這些是熵核的守衛者,它們會——
她的話被炮火聲打斷。第一發炮彈擦著船舷飛過,在護盾上激起大片紫色火花。雪島熊怒吼著衝向引擎室,他的熊掌拍在能量核心上,金色火焰順著管道蔓延,將即將熄滅的動力爐重新點燃。飛船猛地側身,在密集的炮火中劃出道驚險的弧線。
島花不知何時已站在船頭,短劍在她手中舞成片光網,將靠近的浮遊炮一一擊落。女孩的輕功此刻展現出驚人的威力,她足尖輕點控製台,身體在空中翻轉的同時射出枚枚銀針——那是用雪島熊的胡須製成的暗器,尖端塗有女娃調配的麻痹藥劑。
外婆,看我的流星趕月她大喊著,身影化作道殘影,在浮遊炮群中穿梭。每刺中一台機器,銀針就會爆發出藍色的熒光,那是藥劑與機械能量反應的光芒。花熊趴在舷窗上,眼睛亮晶晶的,小手在詩集上飛快記錄:銀劍破星芒,紅裙舞流光...
就在這時,最危險的危機降臨。最大的一台浮遊炮突然張開炮口,內部露出顆跳動的紅色核心,竟與熵核的影像一模一樣。奧羅拉的投影再次閃爍,這次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那是微型熵核!快逃!它的爆炸能摧毀整個太陽係!
夏宕瘋狂敲擊著控製台:曲速引擎還剩7能量!隻能維持10秒!女娃看向丈夫,發現他鬢角的白發已被冷汗浸濕,卻仍在拚命計算著航線。她轉頭看向雪花,女孩正抱著雪島熊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語著什麼。大熊突然昂首咆哮,全身燃起金色火焰,竟將能量核心的功率提升了30。
啟動!夏宕的指令下達瞬間,飛船化作道流光。微型熵核的爆炸在身後響起,耀眼的紅光將舷窗染成血色。女娃被衝擊力甩向座椅,卻在昏迷前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宇宙鐘擺的鐘麵突然裂開,露出內部複雜的齒輪結構,而在齒輪中心,懸浮著顆藍色的水晶——那顏色,竟與她咖啡杯中的冰晶紋路一模一樣。
當她再次醒來時,飛船已脫離危險區域。星圖上,宇宙鐘擺仍在遠處閃爍,倒計時變成了199234512。奧羅拉的投影悄然出現,這次她手中拿著朵藍色的花,花瓣上流動著銀河般的光紋。
這是星靈族的記憶之花。她輕輕轉動花莖,花瓣展開成幅星圖,每個文明都有自己的鐘擺時刻。你們選擇用情感對抗熵增,很愚蠢,卻也很勇敢。她的目光落在花熊身上,紫黑色的眼睛裡竟有了溫度,小家夥,你的詩...讓我想起了家鄉的歌謠。
花熊紅著臉,從詩集裡抽出張紙遞給她。那是首剛寫的五律:齒輪吞夜色,鐘擺嚼時光。星淚凝成鏽,心燈照破霜...奧羅拉接過紙張的瞬間,紙頁突然泛起金光,化作萬千光點融入她的眉心。她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的紫黑色竟淺了幾分,像是蒙上了層溫暖的霧氣。
謝謝。她輕聲說,很久沒人給我讀詩了。現在,我要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宇宙鐘擺的真正用途,不是清算,而是...
她的話突然被刺耳的警報打斷。星圖上,紫金色縫隙再次擴大,這次湧出的不是機械孢子,而是艘巨大的戰艦,船身布滿尖刺般的炮管,船頭赫然印著奧羅拉飛船上的雪花紋章,隻是中間的熊爪星芒被換成了滴血的齒輪。
是機械教廷的審判艦!奧羅拉的聲音裡第一次出現恐懼,他們來了...
話音未落,審判艦的主炮已轟然開火。巨大的能量束撕裂虛空,朝著飛船直撲而來。雪島熊再次衝向能量核心,雪花抱住兩個孩子躲進防護艙,女娃和夏宕緊緊握著手,看著那道越來越近的死亡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