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如同脫韁的野獸,撕裂北方荒原死寂的灰霾。血雨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永無止境的、帶著細微輻射塵的乾燥冷風,刮在車身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如同無數細小的爪子在撓刮。
車內,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小瑤依舊昏迷在後座,呼吸微弱。白曉雙手緊緊捧著那枚乳白色的光種“晨曦”,柔和的光暈溫暖著她的手掌,一點點修複著她體內的傷勢,但她臉上沒有絲毫喜悅,隻有巨大的茫然和恐懼,時不時偷偷瞟一眼駕駛座上那個冰冷的背影。
蘇婉的情況最糟。她蜷縮在副駕駛,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腿上的傷口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以及……某種詭異的“連接感”。那團被羅峰強行壓製、放置在她傷處的“母體”殘骸,像一塊永不融化的冰,更像一個沉睡的、邪惡的胚胎,正通過她的血肉,與她脆弱的精神力產生著緩慢而不可逆的融合。
一些混亂的、充滿痛苦和貪婪的意念碎片,如同噩夢的餘燼,不斷試圖湧入她的腦海。她必須集中全部意誌力才能勉強抵擋,這讓她精疲力儘,臉色蒼白得透明。
羅峰完全無視了車內的一切。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體內那翻天覆地的變化之中。
吞噬“母體”帶來的不僅僅是力量的暴漲,更是一種生命層次的劇烈躍遷和……重組。
方向盤在他手中仿佛沒有重量,他的感知力以前所未有的精度向外擴張,如同無形的巨大雷達陣列,掃描著數百米內的一切。輻射塵的軌跡、地底深處變異蠕蟲的蠕動、甚至空氣中那些微弱能量粒子的漂移……一切都清晰無比地反饋回他的意識。
但這全新的、強大的感知,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負擔。
過於龐雜的信息流無時無刻不在衝擊著他的神經,像無數尖針持續刺紮著他的大腦。眼前的世界時而清晰無比,時而又會突然閃過一片片扭曲的、由混亂能量構成的怪異色塊和殘影。耳邊除了風聲和引擎聲,更多了無數細微到極致的、源自這片死地本身的詭異低語和嗡鳴。
更詭異的是他的身體。
皮膚下那些蛛網般的漆黑紋路並未完全隱去,反而像是活了過來,在他蒼白的皮膚下緩緩流動,偶爾甚至會不受控製地微微凸起,如同下麵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蠕動。一種深沉的、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饑餓感,並非針對食物,而是針對……能量,秩序,乃至……靈魂本身,在他體內不斷滋生、咆哮。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強行塞滿了寶藏的脆弱陶罐,隨時可能被內部過於龐大的力量撐裂。
需要適應。需要掌控。需要……更多的“燃料”來穩定和鞏固這全新的容器。
他的左手無意識地抬起,指尖,一縷極其微弱、邊緣泛著猩紅的黑色能量如同活蛇般竄出,又被他強行壓製收回。
他需要一場狩獵。一場足夠分量的狩獵,來宣泄這過剩的力量,來磨礪這全新的獠牙。
他的目光投向北方那片愈發陰沉的地平線。“枯萎之冠”,根據“母體”殘存的混亂記憶,那裡是這一切的起點,也是最危險的……獵場。
車速不斷提升,引擎咆哮著,碾過一片片龜裂板結的土地和廢棄車輛的殘骸。
突然!
咻咻咻——!
前方地麵猛地炸開數個坑洞!數十條覆蓋著粘稠瀝青狀液體的、如同巨型蚯蚓般的觸手猛地彈射而出,帶著刺鼻的酸腐味,如同編織的巨大羅網,瞬間罩向疾馳的越野車!
是潛伏者!而且是被某種力量催化過的變種!
羅峰眼中沒有絲毫波瀾,甚至帶著一絲煩躁。
他甚至沒有減速。
左手隨意地抬起,對著前方虛空一握——並非吞噬,而是純粹的、暴戾的力量傾瀉!
嗡轟——!!!
前方百米範圍內的空氣猛地扭曲、壓縮、然後如同無形的炮彈般轟然爆發!
那些彈射而出的瀝青觸手,連同它們藏身的地麵,如同被一隻看不見的巨手狠狠砸碎!瞬間化為漫天飛濺的粘液和碎肉!地麵被硬生生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越野車毫無阻礙地衝過這片血雨腥風,車身甚至連晃都未晃一下。
車內,白曉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死死捂住嘴。蘇婉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和力量宣泄驚得猛地一顫,腿上的“母體”殘骸似乎都躁動了一下。
羅峰甩了甩左手,感受著剛才那瞬間力量釋放帶來的細微舒暢感。雖然粗糙,但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