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裝皮卡引擎的轟鳴是這片死寂戈壁上唯一固執的心跳,碾過破碎的公路,揚起綿長的煙塵。車內,氣氛卻並未因獲得代步工具而輕鬆多少。
羅星專注地駕駛著,臉色依舊蒼白,但比起之前純粹依靠意誌力跋涉的狀態已好了不少。傷口經過了重新清創和包紮,雖然動作間依舊會牽扯出銳痛,但至少不再持續失血。他的一隻手始終搭在方向盤下方,觸手可及的手槍槍柄上。
白露小心地分配著來之不易的淨水,將麵包掰成小塊,遞給羅星。她自己的膝蓋也簡單處理過,但眉宇間殘留著驚魂未定的蒼白,以及更深沉的、對人性之惡的恐懼。剛才那場短暫的、血腥的衝突,像一根冰刺,紮進了她對末世殘存的一點幻想中。
“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她望著窗外飛逝的荒涼景色,喃喃自語,更像是在問自己。
“為了活下去。或者,隻是為了活得更容易。”羅星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仿佛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規則崩壞了,人心裡的野獸就放出來了。”他瞥了一眼後視鏡,確認沒有車輛追來的跡象。
白露沉默下來,抱緊了雙臂,感到一陣寒意。
根據從那夥暴徒車上找到的一張破爛地圖和羅星的判斷,他們調整了方向,沿著一條幾乎被遺忘的舊軍用公路向西行駛。這條路更加崎嶇難行,但相對隱蔽,遭遇大規模屍群或其他幸存者團夥的概率也更低。
天色漸晚,風沙又起。能見度開始降低。
“需要找個地方過夜。”羅星眯著眼看著前方昏黃的天色。在野外露天過夜,尤其是可能有變異生物出沒的區域,無異於自殺。
他的目光在地圖上仔細搜尋,最終停留在一個標記著廢棄哨所符號的點上,距離他們目前的位置大約十公裡。
“去這裡。”他指了指。
皮卡在越來越猛烈的風沙中艱難前行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在一片風化的山崖背景下,一個低矮的、由岩石和混凝土構築的方形建築輪廓出現在視野裡。它孤零零地矗立在風口,幾乎一半都被沙丘掩埋,顯得無比荒涼和堅固。
羅星沒有貿然靠近。他將車停在幾百米外一處背風的巨石後,再次拿起望遠鏡仔細觀察。
哨所看起來死寂一片。大門是厚重的金屬,似乎從內部閂死了,但旁邊有一扇窗戶破碎了,黑洞洞的。門口沒有活動的痕跡,也沒有喪屍徘徊。
“我進去看看。你留在車裡,鎖好車門。還是老規矩。”羅星拔出槍,檢查了一下彈藥。
“你的傷…”白露擔憂道。
“死不了。”羅星推開車門,冷風裹著沙粒立刻灌了進來。他弓著腰,借助地形掩護,快速向哨所接近。
靠近哨所,能更清晰地看到牆壁上歲月和風沙留下的斑駁痕跡,還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標語殘跡。那扇破碎的窗戶位置很高。羅星試了試大門,紋絲不動。
他後退幾步,一個助跑蹬踏在粗糙的牆麵上,敏捷地攀上了窗沿,小心地撥開殘留的玻璃碎片,側身鑽了進去。
內部光線昏暗,充滿了塵土和黴菌的味道。空間不大,一眼就能望到頭。外間是值班室,放著鏽蝕的鐵桌和垮塌的椅子。裡間似乎是休息室和儲物間。
沒有喪屍,沒有屍體。
但地麵上,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非人的足跡——像是巨大的昆蟲或多足動物爬過的痕跡,消失在通往更深處走廊的黑暗中。
羅星的心提了起來。他握緊槍,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一片死寂。
他小心翼翼地邁步,沿著走廊向裡探索。走廊儘頭是一扇虛掩著的鐵門,後麵似乎是通往地下掩體的階梯。
那些奇怪的足跡也延伸了下去。
就在他準備向下探索時,眼角餘光瞥見值班室桌子底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反光。
他謹慎地蹲下身,用刀尖將其撥了出來。
是一個軍用的扁平金屬酒壺,上麵刻著一個模糊的名字和一些編號。擰開壺蓋,裡麵早已空空如也,但壺身沒有鏽蝕得很厲害。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有用的物資顯然早已被搜刮一空,或者被之前的占據者消耗掉了。
羅星稍微放鬆了一些。至少明麵上沒有立即的危險。他返回窗戶處,對外麵打了個安全的手勢。
很快,白露也背著必要的物資,艱難地從窗戶爬了進來。